傍晚时分,成雪融带着江离,扮作华族男子,正要出门,又被乌伽什拦住了:“阿傩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江离也不知道成雪融要带他去哪,就看着成雪融。
成雪融上下打量了乌伽什几眼,狡黠地笑着说:“十五你还小,一下子去那种地方,我怕你受不了,这样,找个时间我给你上上课,完了再带你去体验一下,好不好?”
每次对上成雪融这幅哄小朋友一般的模样,乌伽什总要抗议,这次也是,当下脸一甩,便说:“阿傩你为什么总说我小,我才比你小五天,我和你一样,已经长大了。”
“哦,长大了?”成雪融捏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你说你长大了,那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我就承认你长大了。”
“你问吧。”乌伽什拍着胸脯,“我可是族长大人亲自教出来的,我什么都懂,你尽管问吧。”
“好,那你附耳过来。”
乌伽什附身凑了个耳朵过去。
成雪融附身甩了个问题过来。
乌伽什眼一瞪,指着成雪融“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自己的脸却红了个透顶。
成雪融肩一耸,指着乌伽什“哈哈哈”笑了三声,也不说一句整话,扬扬手就领着江离走了。
“你到底跟那个小单蠢说了什么?”江离问。
“你想知道?真想知道?”成雪融反问。
“啊,算了,我还是别知道了吧。”江离答。
成雪融领着他直往城东十里花街而去。
十里花街繁华,尤其是在晚上,街市两边高楼林立,两边楼上张灯结彩,喜庆得像是要过年了一样,楼下门口处则站着或三或五的妖娆美人,无一不是妆容艳丽、衣裳通透。
江离随着成雪融走在熙熙攘攘的十里花街上,目光所及之处,不是滚滚浪波,就是盈盈一握,他面上有些发热,心中频频念佛。
“你这丫……你这无法无天的,你说乔某人要知道你来了这种地方,是直接让你气死了呢,还是吐血三升后再死?”江离问。
“才不会。”成雪融一边调戏着两边高楼下站着吆喝的美人,一边答道:“我要去了后街那处千夜坞,他才要寻死吧?”
后街千夜坞乃是一处象姑馆。
“啊,千夜坞那地方,可千万不能去!”江离立道,看着成雪融的眼神很是激赏,似乎她来逛这青楼大街,乃是一件极对的事。
成雪融以欣慰的眼神回望他,领着他走向一处金碧辉煌的大门,嘴里扬声嚷着。
“咱在山上过了三十年,见到的不是四条腿的香猪,就是两条腿的母猪,如今终于有机会来到这国际大都市鎏京城,怎能不长长见识?”
“像那韵锦记的糕,咱试过了,玉茗楼的茶,咱喝过了,还有四喜饭店的饭,龙凤酒楼的酒,咱也都去吃过了,独独就差这醉月楼的小美人,咱怎能不去试试那欲仙欲死的滋味?”
江离:“……”
你欲仙的滋味我不知道,但乔某人欲死的滋味,我自信能猜到几分。
“还愣什么,快来吧!”成雪融大步上前,狠狠地搂过一个大波女,先摸了一把人家晃在胸前的水豆腐,然后径直往里走,一边掏银子一边报菜单。
“上房开一间,美酒要两壶,干果蜜饯拼一盒,爽口前菜凑五样,另要一品上汤、二品饽饽、三品烧烤、四品热菜,最后再要一品时令水果、一品红豆小粥、一品碧螺春茶——”
“哦,别忘了,最重要的,要挑两个小美人来,一个要热情似火的,好教我兄弟些做人的各种道理,另一个就柔情似水些,好让我这做哥哥的教教兄弟什么是怜香惜玉,对不对?”
江离:“……”
看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地上,任火热熟女一波接一波地撩,江离八风不动地坐着,冷眼看成雪融喝酒、吃菜、逗美人,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心中恨恨地想着:做人的一百零八种道理我全都懂,好吗!
终于,一大桌子菜都上齐了,那火热的牡丹嘤咛一声,说:“客官吃饱喝足,奴家扶你到里间歇息,好么?”
“好。”成雪融说,瞟了江离一眼。
“好。”江离也说,扬手飞了一颗果核打在成雪融身边那柔情似水的百合肩头。
百合头一低,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桌子的另一头,牡丹也已经趴着了。
“一回生二回熟,要引得鱼儿上钩,恐怕这醉月楼咱还得再来几次。”
成雪融一边收拾着干果蜜饯盘,一边对江离说:“所以,辛苦你了,我去门口守着,这两个小美人,还有里间的屋,给你。”
江离一听,脸都青了,问:“屋给我就算了,人也给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让你把她们搞定啊!”成雪融贼兮兮地问:“怎么,难不成你不行?”
江离:“……”
我要是说我行,乔某人会不会把我变成不行?
成雪融又贼兮兮地问:“还是,你不肯?”
江离立刻回答:“对,我不肯。君要臣死,哪怕万死,臣也敢死,可你要保镖piao,一piao还俩,保镖我宁死不piao。”
“好一个宁死不piao的保镖啊。”成雪融即刻竖起大拇指,又放下手中攒盘,去扶那不省人事的百合,“那就我自己来吧。”
“这活儿,您也能来?”江离惊悚地问:“我说丫头啊,没那金刚钻你可别揽那瓷器活啊!”
“可总得让这两个小美人过一下瘾才行啊,否则让人一问,穿帮了怎么办?”成雪融一脸的视死如归,哎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所以明天啊我就不打算来青楼了,我打算去千夜坞,在那里我能大显神威。”
“别!祖宗啊你千万别!”江离几乎要给成雪融跪了,心里流着苦涩的泪,脸上挂着可耻的笑,“不巧,保镖我正好有金刚钻,这瓷器活让保镖来,让区区保镖来吧。”
“也好。”成雪融点头,万分不舍地将百合推到江离怀里,重新抱起她的干果蜜饯组合套装,往门口走去。
江离:“……”
乔某人啊,我对您的余生充满了祝福,真心希望您振得起夫纲,挺得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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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成雪融和江离从醉月楼出来,牡丹百合依依不舍,送客送到大门口,“客官好厉害,客官明天早些来,好不好?”
成雪融爽快地应:“好,明天小爷早些来,一定还找你们这双姐妹花。行了快回去吧别送了,腿都软了,还送什么?”
“嗯哼,客官您怎么这么坏……”百合娇羞地捶了捶成雪融的胸膛,与牡丹一起含泪挥别入幕宾。
“厉害,果真厉害。”回到六合记,成雪融再一次对江离竖起了大拇指。
江离傲娇地昂着脖子,45度角仰望天空,心中哼哼了两声。
好在他懂得变通,知道把牡丹百合送到别的恩客床上去,否则,他今夜清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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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成雪融和江离如以往每一日般,穿着华族男子锦衣,一前一后走出了六合记。
天天送上门去让人吃豆腐,江离近来郁闷得很。
成雪融见他一脸的生无可恋,便安慰他:“快了快了,或许今晚就不用你干活了。”
“这话,你从三天前就开始说了。”
江离不留情地拆穿成雪融,仰天长叹道:“真想跟乔某人换啊。”
“乔某人去做的事难度太高,你做不来的,你就安心地piao吧。”
成雪融也不留情地贬低江离,并再一次交代道:“不管遇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反抗,有人打你你就先晕,有人迷你你就先倒,舒舒服服看我的就好。”
成雪融进门点菜的台词一字不差,还有最后那半句分外简练:“他要牡丹,我要百合。”
牡丹百合来得很快,几日下来,已经和两位恩客相当熟络,当下频频敬酒。
江离依旧矜持,成雪融依旧来者不拒。
正吃着喝着,江离忽然打了个饱嗝,双眼发直盯着成雪融,然后头一低,趴到了桌子上。
成雪融一看,哈哈大笑,也打了个饱嗝,口齿不清地说:“哈哈,就这点酒……酒量,一会儿看你怎么骑……骑牡丹……”
然后也啪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闭着气等着那阵迷香散去的江离心中惴惴,想道:她不懂闭气之法,莫不是真的着了道吧?
“姐姐,你怎么了?”忽然,“牡丹”问。
“这个sè鬼!”“百合”咬着牙说道:“等到了该他死的时候,我要请求夫人小姐,让我砍下他一双手拿去喂狗!”
“牡丹”看了看“百合”……咳咳,“百合”胸前那一片被成雪融掐出来的青紫,眼神悲悯。
“别发愣了,快干正事。”“百合”催促着,踢开地上锦毯,取出一个小纸包来。
成雪融已经由“牡丹”扶了起来,“百合”便将纸包摊开,将那指甲盖大小的薄薄香片凑到成雪融鼻尖。
幽幽暗香,丝丝沁甜,要不是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成雪融都要夸它一句:真香。
“乌步昂,你来鎏京的目的是什么?”忽然,耳边传来“牡丹”的问话,语速缓慢,声线低沉。
成雪融立刻配合着答道:“我来查访当朝公主。”
“查她什么?”
“查她是不是真公主。”
“公主怎会有假?”
“公主怎会是你族族人?”
…………
“百合”一口气问了大大小小近百个问题才作罢,成雪融则挑着,能答的答,不能答的含糊过去。
最终“百合”也给绕糊涂了,与“牡丹”合力搬来了真牡丹、真百合,放到成雪融和江离身边,两人跳窗离开。
江离听到脚步声远去,立即坐直,喊:“人走了,别装啦。”
成雪融也坐起来,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猛喝水,“哎呀问这么多问题,说得我嘴巴都干了。”
江离饶有兴趣地看着成雪融,“我说你厉害啊,你不懂武功、不会闭气,你到底是怎么逃过那阵迷香的?”
成雪融慢悠悠喝着茶,就是不回答。
江离好奇,但再好奇也拿成雪融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在那托着腮乱琢磨,琢磨了一阵,忽然脸色大变,踢开椅子就站了起来,竖着手指指着成雪融。
成雪融愣住了。
“你!你你你!”
江离“你你你”,你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