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融脑子转得极快,一个眨眼间,已经将原本“辛贵妃是我族人,她双亲尚在,乃是你外祖,盼你择日回寨与二老一聚”的计划,变成了“你是我族族女,我来请你回族接任族长大位”的新计划。
这新计划,不可谓不惊世骇俗,不可谓不胆大妄为。
成雪融在心中遥喊:“啊,亲爱的族长大人,晚辈不得已才冒犯您高贵的塔氏血统,请您原谅。”
然后对着百里云帆再行一个附身礼,称道:“臣下乌步昂,特来恭请族女大人回寨。”
百里云帆自然是惊讶得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母妃是你们族的……族女?我也是你们族的……族女?那你们的族长大人就是……”
“族长大人就是您的外祖母。”成雪融紧接着说道。
心想,其实以族长大人那个年纪,当她的外祖母确实是刚刚好。
便说:“族长大人年岁已高,因此臣等斗胆,催促族女大人速速回寨,学习一应巫蛊毒秘法,以备接任族长大位。”
“巫蛊毒秘法?”百里云帆在听到这句话时,双眼亮了一下。
然后她垂眸,顿了顿,不解问道:“什么是巫蛊毒秘法?”
再顿了顿,又追问:“你等方才自称为臣,什么意思?你等到底是什么人?”
“臣等四人,祖上世代为塔氏之臣,族民称我们为四大祭司。我们忠于仡濮族,忠于塔氏,不能任由塔氏后人流落外族,更不能任由族长之位落入任何没有塔氏血脉的人手中。”
成雪融说着,决定给百里云帆出一道难题,顺便再看一场好戏,便附身说道:“因此,臣等斗胆,请族女放弃公主身份,回归我族,继任族长大位。”
“还要我……放弃公主身份?”百里云帆惊了一下。
成雪融相信,她这个惊是真的。
千辛万苦偷来了公主身份,想方设法逼得了皇帝赐婚,尊荣富贵心上人,眼见着都能到手,因为祖上大业,却被要求放弃,她会愿意吗?
她深深皱着眉,苦苦地思考着。
“殿下!”忽然,她身边的“沉鱼”开口喊了一声,“殿下,您可别上了这群人的当,他们无凭无据地就说您是异族之后,还要您放弃公主身份,猖狂至极。”
“然也。”百里云帆终于挑眉,豁然一笑,微微带着凌厉,道:“什么仡濮族族女,一会儿说是本宫母妃,一会儿又说是本宫,无凭无据的,本宫凭什么相信你们?”
成雪融听了,便配合着一慌,道:“族女大人,您……您希望臣等如何证明?”
“昂祭司,是吗?”百里云帆微抬着下巴问道:“你方才说,你们的族长大人是本宫外祖母?”
“正是。族女大人您若不信,可以亲赴西南,到我寨中与族长大人一见。”成雪融提议,心想,你只要答应了、真去了,便算是我完成了族长大人第二个条件下的第二点了。
为此,她又添了一些,“另外,寨中还留存有辛贵妃当年住过的房间,族女大人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难道不想到她住过的地方看一看吗?”
百里云帆听了,也配合着一怔,道:“果真还有母妃当年住过的房间?本宫……本宫当然很想去看一看。”
“臣等不日就要回寨,既然族女大人有意,不如随臣等南下一趟?”
“南下?”百里云帆做出一副很是心动的模样,偏头与“沉鱼”对视了一眼,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成雪融看得心里直翻白眼。
无端端的你哭什么哭啊,拜托你,顶着本公主的脸时,就不要这么林妹妹了好吗!
“近来殿下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煞,频频遇到些怪事,钦天监那个不开眼的,又总盯着殿下不放,动不动就说殿下惹怒上天,会招致祸患……”
“听说今天早上那个汤监正又给皇上上折子了,说灵瑞寺的生灵听久了佛音,都有灵性,之所以发生昨夜那样的事,都是因为我家殿下……”
“沉鱼”这会儿说的话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挖苦,直把百里云帆说得眼泪汪汪。
成雪融也大概知道百里云帆什么意思了,立道:“啊,原来族女大人您这公主当得也不如意啊。既是如何,何不速速随臣等回寨,呃,不说什么继任族长了,便当散散心也好啊。”
“实不相瞒,本宫确有此意。”百里云帆拭着泪道:“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本宫贵为公主,一举一动皆在世人眼中,没有父皇旨意,哪里离得开这深山牢笼?”
“这个简单,臣下愿为族女大人献上一计。”
“哦,何计?”百里云帆追问,想了想又问:“本宫听闻,江湖上有一门神奇的技法叫易容术,可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莫非昂祭司说的是这个法子?”
“还有这种法子?”成雪融双眼一瞪,立即回头望向几位同伴,那几个都是人精,当下都做出一副吃惊万分的模样来。
唯独乌伽什,掀起眼睑扫了成雪融一眼,怯怯的眸光滑过去,就落在了百里云帆脸上。
然后,双颊一红,又深深低下了头。
成雪融:“……”
纯情初哥真是纯啊,初次见世面,缓了一夜还没缓过来?
不过也好,正好让百里云帆知道,昨晚那直瞪瞪看着她一丝不挂的人,此刻正在回味她的身姿,想必能把她肠子都给气断了。
她回头,果真捕捉到了百里云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恼、怒、羞、愤。
“族女大人,”成雪融颔首道:“如此神奇的易容技法,臣等从未听说,若您知道,不知可否教教臣等?”
“本宫也只是听说,正是因为不知,才有此一问。”气当然是气的,但见乌步昂等人不识易容法,她心里也有着得意,便问:“不知昂祭司方才欲献何计?”
“既然那钦天监总爱盯着族女大人不放,族女大人索性从了他的意,不出客舍,不见来客。客舍内,只需安排一个与您身形相似的婢女,穿着您的衣服,扮作您,每日在此抄经诵经便可,而您本人,则随臣等回寨,如何?”
“嗯,此计听来不错。”百里云帆沉吟着,“昂祭司,本宫尚需几日时间安排一下,待能抽身离京时,本宫再联系你,如何?”
“好!臣等便在六合记静候族女大人佳音,今日便先告辞了。”
“诸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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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回小筑出来,坐上马车,放下车帘,成雪融就欢天喜地嚷了起来。
“哈哈哈,大事搞定,太好了!回去回去快回去,让阮老板熬一锅浓浓的蘑菇汤,咱中午吃个火锅庆祝一下,我想吃羊肉、牛杂、猪脑花,想吃莴笋、萝卜、绿豆芽,还想吃脆皖鱼、鲜河虾,金银花、夏枯草,你二人负责采买啊。”
“是。”夏枯草正在驾车,便由金银花应了,被主子的欢喜传染,她脸上也带着笑。
江离便跟着点菜:“顺便啊,去李老汉那儿买两斤卤牛肉,再去胡大娘那儿买她亲手擀的手擀面,哦,我还要把当归也叫回来。”
乌伽什则始终埋着头,成雪融猜他或是在回味那第一次见的震撼世面,便不打扰他了,转头却见乔佚也沉着脸。
她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无双,你想吃什么?”她问,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
乔佚缓缓摇了摇头。
半晌,问:“你可有觉得哪里不妥?”
“有。”成雪融脱口便答,答完却又顿了半天,才再答:“她说了我母妃的名讳。”
“辛、桑、塔?”乔佚沉吟着,忽而偏头,喊:“十五,辛桑塔,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啊?”乌伽什茫然抬头,看看乔佚,又看看成雪融,“辛桑塔?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看来是她编的了。”成雪融道,想了想才笑了起来,“还好是她编的。”
“她或许也是在跟我们做戏。”乔佚道。
“哼哼,计中计啊?”成雪融懒洋洋说着,已是不以为意。
“我们只要骗过她两件事就好了,一,真的我已经死了,二,我们真的是祭司。她是叛徒后人,立场决定了她不可能完全信任祭司,但对我们而言这也不重要,我要的就是她去竹桐山,之后的事就是族长大人的了。”
“那解药呢?”乔佚追问。
相比于把叛徒后人骗回竹桐山去,他更加关心如何得到解药。
“抓住百里云帆,挟持她,让她娘交出解药和半部遗迹?”成雪融试着说出其中一种方法,可是很快,她就把自己否定了。
“如果我是百里云帆她娘,在女儿被仡濮族挟持了的情况下,我不会乖乖交出真解药、真遗迹,毕竟,那才是保她女儿不死的最后筹码。”
“所以,按照原计划,上百里堡吧。”乔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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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当归喊了回来,吃过一顿火锅,到午后乔佚才回了侯府。
成雪融酒足饭饱,正打算回房歇会儿,金银花就来报了,“主子,小侯爷来访,正在前厅等您。”
她一个激灵,晕乎乎的脑袋即刻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