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以为何向阳说的是这局游戏完了,但并不是。
其实在刚才,差点拿下那个“神之五杀”时,他的眼前又有了光,和当年的那束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何向阳现在知道了,那束光的名字叫渴望。
可是剑姬刚才的那穿心一剑,让他知道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何向阳痴痴地看着屏幕,突然间想喊救命。
大家原本想安慰几句的,转过脸就撞见挂在何向阳脸上的两行热泪,赶紧把视线撤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何向阳的眼泪不为别的,只恨九天之上的那个神明太苛刻。
他真的不是非得像猫那样颠倒众生不可。
他只求在一场三级联赛上,能找到一个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真的……连一点残羹冷饭都不肯施舍自己吗?
他那样的渴望这个五杀,不是指望靠这个去一战封神,去赚游艇全赚跑车。
他只是想拿这个五杀来救一下自己的人生。
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这五年来,太苦了。
苦的连一口心灵鸡汤都咽不下去。
“还没完。”
迦南觉得这句话本不该由自己来说,可无奈身边一直没有人吱声。
看到何向阳猛地转过头来,他又补上一句“没事,我带你赢。”
迦南同样觉得这句话只能放在心底想,不该让自己说。
他看的出这小子心态已经彻底崩了,无论如何没法不去安慰两句。
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因为对面的目光,看着看着,就看直了。
其实那个时候,何向阳眼中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迦南的声音就跟一声枪响似的,贴着耳膜炸开,带动起太阳穴突突直跳,灌铅一样的疼。
不,不对。
神刚才给机会了。
刚才差一点就“神之五杀”!
如果蛇女少送几个。如果男刀没有那么肥。
如果他不是故意非要跟自己作对。
如果他来参团了。
“杀人的心都有”,何向阳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其实他不明白什么叫“杀人的心”。
但现在他明白了。
有那么一两秒,他真的想杀了他。
迦南不是对何向阳眼中的恨意毫无察觉,但没想到,这人竟从座位上疯狗一般的朝自己扑了过来。
何向阳确实隔着两个座位扑了过去。
在那样的时刻,他不能不将把五年来的不如意,把心头饮血的恨,全倒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迦南明明一个反手,就能将对面放倒。
可是从那张扭曲的脸上,夺眶而出的泪水,让他默默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这一会,不单是队友们吓傻了,就连解说那边都呆住了。
台下的观众也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不知道选手席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一声呕吐一样的哀嚎。
是这样声嘶力竭的三个字——
“都怪你!”
比赛被迫暂停。
小刚本来想缓和一下现场的气氛,接一句“上单选手都被坑哭了”。
但随着这哭声愈发的撕心裂肺,他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了。
一时间全场充满了嘈杂的非议声。
黄毛和猴子硬着头皮的夹在这个声音里头,坐立难安。
因为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迦南的蛇女。
“诺手已经够拼命了,这蛇女菜就不说了,还故意不参团,换作你,你受的了?”
换作平时,听到这种不饶人的口吻,黄毛早就急了。
可他现在哪敢争辩。
这时突然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开门见山的就问:“玩蛇的那个是你兄弟?”
黄毛心咯噔一跳,不回头也知道身后的那么多双眼睛全看了过来。
那人也不来虚的,抬起手一指就是一声怒骂:“你兄弟就是个垃圾!”
黄毛浑身上下僵的动弹不得,但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抽搐个不停。
那人又说:“我不是说他游戏打的垃圾,而是他的人品垃圾。我说他人品垃圾也不是之前踩着杀神炒作,自己打的菜就算了,队友优势就故意不团,非得找存在感。”
周围观众一时义愤填膺的跟着起哄。
讲真的,猴子并没有指望班里的同学会帮忙说话。
当中有好几个早就看不惯黄毛仗着有打职业的朋友,天天拿这个在班里吹牛逼。
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有黄毛不知道,还天天跟他们称兄道弟,现在还回过头去用眼神去找这帮人寻求援助。
猴子料到这几个现在肯定在心底看笑话,但怎么也没料到,他们竟然倒戈相向,跟着外边的人落井下石起来:“黄毛,我说你的那个兄弟真是把我们天中的脸丢完了!”
“说真的,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那个废物拉下来揍一顿!”
前边的陌生人,后边的班里的同学,真的是躲都没处躲。
一时间猴子只觉得自己跟黄毛的处境,已经不能用孤岛来形容,简直就是过街老鼠,谁都可以来吐上一口唾沫,踩上一脚。
唯独在这种时候,猴子才庆幸自己长得矮,把头一低,就没影了,不像黄毛像跟竹竿子一样立在那里,给人家当靶子打。
他其实也知道,黄毛是做了迦南的替死鬼。
大家又不能真冲上台去把迦南打一顿,只好把满腹的愤慨发泄在一个看的见摸的着的人身上。
其实旁人说得再多,无非也就是让黄毛低个头,服个软,认个错。
可没想到,黄毛不肯。
猴子本以为他是脸上挂不住,可这会眼看都快被唾沫给淹死了,他还是不认。
他心急拽了拽黄毛的裤管。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每逢打架斗狠,眼看要吃亏了,猴子就会用这个动作提醒黄毛,让他不要太上头,赶紧跑路。
此刻现在猴子也在心底求饶:别硬撑了,你就跟着骂吧!
骂几句,他们这口气也就出了,就不会盯着骂你了。
但黄毛像根钉子一样,杆在那儿,动也不动。
猴子嘴上骂了一句“傻子”,鼻子却猛地一酸,认识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这小子没什么头脑,还是头一回觉得他是可以拿来过命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