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都打完了,话说开了,是时候喝酒了。
迦南知道黑子心底过意不去,但他敬一杯,自己跟着连罚三杯,这就有过头了。
不过对着他热诚的目光,还有情真意切的脸,实在叫人难以回绝。
牛结实见到迦南为难,便说:“你就让他喝吧,这小子今天是痛快……难得见他这么痛快。”
酒过三巡后,饭桌上开始群魔乱舞,大家见牛结实痴痴地盯着迦南发呆,便问他看什么。
“这小哥和猫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
桌上几个把嘴里的酒都笑喷,都说他为了溜须拍马,什么鬼话都说的出来。
借着这个话头,又有人说:“你们说怪不怪,我前几天想在网上搜一下梦之队以前的比赛视频看看,发现一个都没有了。”
“早两年前就是这样了,你现在在百度上搜索猫,出现的就真的是猫科动物。不是我说,估计你连猫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其实仔细找,还是能找到梦之队和猫前期的比赛视频。要是你找找猫的照片,那就真的找不着了。”
“对,我也觉得网上屏蔽是猫这个人。”
“幸好我保存过一张猫的照片。”
说话的那个晃了晃手机,大家一下子全都凑过去看。
迦南在突然间,感到一阵紧张。
没一会儿,众人噗嗤着哄笑出声来。
屏幕上出现的照片是一张梦之队五人合影。
猫站在中间,一头披肩的长发,标准双手插兜的招牌动作。
五官有些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出那是一张清秀而苍白的脸。
如果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太过明显,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美女。
“现在一看,猫当年真的是确确实实的杀马特。”
“当年不是老有人黑猫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吗?知道的他是打电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玩摇滚的!”
“对,还有他刘海的梗。那个时候他每次打比赛,弹幕不都在刷,如果眼睛不需要的话,完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牛结实有些不服气,争辩道:“我没说样子像,我是说神韵。”
大家又笑了。
又有人说:“兄弟,如果你说我们浩南兄弟游戏打的像猫,这话我还可以接一接……”
浩南这个名字本来是黄毛和猴子带头叫的。
毕竟迦南这个名字对大家来说确实拗口又古怪。
但一提到铜锣湾的浩南哥,大家就都懂了。
这时山鸡接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胖子是在暗示当年见过猫的本人。”
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黑子出来端正态度道:“别不信,胖子和猫粉丝团的团长可是铁哥们!”
迦南原本面带微笑的旁听着,不管别人聊的再怎么火热,也一直不吭声。
可此刻他听到这个话,猛地抬头投来的一眼,看的牛结实很是有点心虚。
迦南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胖子为什么眼熟。
猴子趁机问:“你那哥们怎么说的,猫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牛结实一脸伤心的摆摆手:“我那哥们是跟着猫一块不见的,到现在还联系不上。”
“他在啥名字?”
牛结实一把名字说出来,便有人起哄道:“新校服?有个性啊!”
一阵欢快的笑声,迦南恍惚看到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子冲过来,红着脸辩解道:“是辛小付,不是新校服!”
手一歪,酒就倒进了衣领里,心口上突然浸来的凉意惊的他一颤。
那个男孩子又不见了。
酒顺着衣物爬出湿漉漉的一片,迦南只感觉浑身上下都睁着眸子在流泪,唯独眼睛没有哭。
“你就是老堵在三中路口逼学生钱的那个?”
迦南一问完,就一拳扎扎实实的捶在了牛结实的肩上。
这个力道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牛结实一脸遇鬼的大叫了一句:“小哥,你该不会被我安排过吧?”
大家笑的更疯了。
喝完这一摊,大家还不过瘾,又转场子到钱柜去喝。
奶茶妹提前走了,但李小狼留了下来。
一到包厢里,大家便怂恿迦南点歌唱。
迦南本来不打算唱的,但醉意有了几分,就禁不住别人怂恿了。
他点了一首《加州旅馆》。
黄毛本来在一旁摇骰子喝酒,听到迦南的歌声,不禁停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首歌给抓住,动弹不得。
动弹不得的不止他一个人,其余人也都放下手头的事,安静的侧耳聆听。
倒也不是说迦南唱的有多好,但黄毛就是听的浑身发烫,烦躁的发痒,恨不得找个人来干一架才好,真是像极了他第一次看成人片时的样子。
黄毛忍不住朝前看去,还是头一回这么认真打量起一个男的来。
记得第一眼见到迦南,只觉得这个短寸头毫不起眼,还有皮肤是真的黑。
今天才发现他原来壮的很,从短袖T恤露出半截手臂稍微用点劲,肌肉就鼓起来。
五官谈不上精致,但有一股英气。
嘴角向上扬时带点痞味,是逗女孩喜欢的那种坏。
等音乐结束后,大家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牛结实朝程慕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迦南有些怀疑他其实是认出了自己,才故意来旁敲侧击的。
猴子机灵的接了一句:“是程慕从网吧里捡回去的!”
黄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他放屁。
迦南倒是无所谓的接上话头:“说的也没错啊,确实是被他从网吧捡回去的……”
大家稍稍一愣,都笑了。
猴子敲了一下黄毛的后脑勺:“以为谁都像你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其实迦南并没有自嘲的意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遇到程慕那天,迦南已经山穷水尽。
山穷水尽的意思是指,他在网吧住了一个半月,连吃饭买烟的钱都没了。如果不是网卡上还有余额,恐怕已经流落街头。
当时迦南的耳机正在无限循环《加州旅馆》。
他在靠这首歌救命。
二十岁的他知道了,原来歌真的是可以拿来救命的。
记得第一次听见《加州旅馆》时,迦南连一句话的歌词都听不懂,但神奇的是,他就是知道这首歌在唱什么。
唱歌的那个人一边在骂这个世界有多么虚伪,多么无耻,多么荒唐,多么混账,可自己一边又多么的离不开它。
所以只要听到这首歌,迦南就感到非常的安心,因为知道了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的,一边活不下去,一边又不敢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