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欲离去,一转身,一条细细云线下悬着个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慈的金光。
“等等!”
少年停下筷子,两眼放光,喜上眉梢。走到可可身边,一把扯下玉佩,放在手中仔细把玩。只见水碧色的丝线编织了精致的莲花纹云线,七彩丝线缠着珍珠编就的缨络,垂下柔软的流苏。
“你干什么?”朵朵吓了一跳,弹到旁边。
“别怕别怕,对不起,”少年也吓了一跳。
“我只是觉得你这玉佩太美了,所以唐突了美人。”
“没事,你喜欢就给你玩两天,再还给我呗”
少年迅速解下玉佩上的云线和流苏,绕在手上,将玉佩还给朵朵。
朵朵满脸疑惑。
少年笑着解释到:“这云线、流苏太像我母亲曾经佩戴过的了,我很喜欢,想多看两眼,玉佩是女孩子的贴身物品,不太方便,还是还给你吧”
“哦,那好的,公子喜欢这些线头,留着多玩几日也无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朵朵接过玉佩,退到门边。
“走吧,走吧。”少年一边扬起胳膊,假装不耐烦地摆着手,一边低下头用余光偷瞄门外的情况。只见抬他进来的那几个汉子,在外面一动不动地站着。
看来这白天跳出窗户逃走的风险太高了,等到晚上胜算更大一些。
土司卧房内,土司卧在炕上抽着大烟,不时科科两声,朵朵站在炕边。
“爹,他真的只拿了我的线,把玉佩还给我了。”朵朵再次申明自己没有乱说。
“这臭小子行事不按照常理出牌,他要整什么名堂?”
“他说云线像他妈妈的,所以很喜欢。”
“呸,你看他像家里有玉的人吗?”
“这,我也不知道。”朵朵也糊涂了。
“好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玩去吧。”
接到“圣旨”朵朵蹦蹦跳跳走了。
土司一个人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少年将丝线摆在桌上,理顺,又分成长短粗细差不多均匀的四股,再捡起来揣进怀里。然后,往稻草堆上一躺,睡着了。
不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中起了阵阵凉意,少年梦里,众多的死人在哀嚎,在低吟,从地上躺着的尸堆中站起,向他摸来……少年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奔到窗边,又将窗户上下左右扫视了几遍。有一个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天还没有黑透,屋内的陈设渐渐暗淡下来,跳动的炉火显得明亮活波。
朵朵又送来了晚饭。放完碗筷,坐下来和少年闲聊两句:“你知道吗?我爹特意吩咐给你准备一日三餐,白米饭,我们村子大部分人都是一日两餐吃洋芋,有时候就只有洋芋。”
“那我这样吃,岂不是把你们家吃垮了。”
“哪儿的话,我们家很有钱的,我爹爹让我告诉你,我们家的钱一辈子都吃不完!”
“那你们家为什么比别人家有钱啊?”
“我们家是土司啊。”
“土司就该有钱吗?”
“这,我不知道。”朵朵又糊涂了。
“好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爹的好意,他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真的?小哥哥,你能答应爹的话就太好了,有你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陪我玩真的太开心了。”朵朵开始憧憬起来。
“可是你爹让我留下来可不是陪你玩的,”
少年阴沉着脸,放低音调:“你爹是让我去为他杀人的,你知道吗?”
“这不可能,我爹他……”朵朵正要辩解。
“小姐!”话还没说完,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长方脸。
“老爷叫您马上回去。”长方脸板着脸轻声轻气却又不容置疑地说到。
朵朵赶紧给锅庄的炉火填了些柴火,又叮嘱了一番冷暖,跟着长方脸离开了。
朵朵走后,少年把饭菜吃了个精光。童年的时候,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吃饭的事情,饿了就吃,是天经地义的,也没有为它烦恼过,长大后才慢慢发现吃饭是件天大的事情,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没有饭菜会自动跑到桌子上来,每一顿饭食都有它相应的代价。一个肯给你饭吃的人一定是恩人,一个肯给你好菜好饭的人,那就是大恩人。以前是父母,以后是谁?或者自己是自己的恩人?
“天底下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吗?”少年问自己。
“有,父亲说过,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我答应了张伯伯过三关后就留在他们家做学徒,我并没有答应侯老头帮他干坏事。”
“如果就这样跑了,是不是傻?”“傻”“那我该不该逃?”“该!”“没饭吃怎么办?”“反正在大坪镇饿不死”“好,就这么决定了。”
兵器陈列架上,刀剑锋芒在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少年准备寻一块趁手的工具,那匕首寒光烁烁,锋锐凌人,大小刚合适,就是它了。
取下匕首,少年转头来到窗边,在窗玻璃上比划,准备在四个角打个洞,再串上刚才分好的四根线,一个洞进一个洞出,刚好系住,到时候再一起拉动,均匀用力的话,整个木框结构就会沿着石头的边框,准确地移动出来,不会发生一丝扭曲,就不会卡住了。少年为自己的精心谋划,暗自得意,又提醒自己出去之前要观察清楚所有的岗哨。
成功的喜悦就在眼前,少年不自禁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把匕首尖往玻璃上一戳,只听“咔”一声。
匕首断了!
“怎么回事?”
少年捡起断头,研究断裂的原因,火光下,断面呈现出反光,这光芒有些迟钝,不像钢铁那般凛冽,少年掰了一下,想起来这种材料,和家里用的锡壶有些相似。再用力,尽然弯了。关键时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少年赶紧走到刀架前,拿起大刀,在手里掂了掂,发现很轻,再折了一下,也是能弯的。其它的,矛,标,弓,弩,箭,铠甲,也全都如此,里面是锡,外面镀了一层银而已。
“怪不得放心把我和这一屋子兵器关在一起,原来全都是假货啊!”“这老头也奇怪,放在这一堆假货是为了什么呢?虚张声势吓唬吓唬客人?这臭老头狡猾的很。”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逃出去再说吧!”
既然不这个办法不管用,那就再想个别的办法吧!
这些窗户上的的玻璃都是人工镶嵌的,并没有完全严丝合缝的,有的玻璃和和窗格之间有着细细的缝隙。只要有一根铁丝穿过去再从另一个格子弯回来,就可以借助窗格用力拉动。但是眼下哪里有铁丝,只有朵朵身上取来的软绵绵的丝线,这些软家伙穿出去就没有办法再弯回来。
少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糊掉了,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撬玻璃的方法行不通了。
皓月当空。少年坐在地上,犹豫要不要放弃算了,可是父亲说过:“说自己不行就一定不行了,所以即使心里感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山穷水尽,嘴上也要嘴硬地说,我行,我一定行,这比求神拜佛都灵。”
想到这里少年开始死马当活马医:“我行,我一定行,我行,我一定行……”感觉没那么绝望了。一个图案浮现在少年的脑海里,想起中午观察的时候注意到的一个细节。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少年又重新站了起来。
“月亮啊月亮,你可要再次保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