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双手同时左右开弓,拨,滑,推,抽,转,折,起,伏,木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棉柔的摩擦声。移动点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
两条线汇集在一起的时候,需要双手扶住两边,再点下中间的一个暗穴,少年急中生智,跳起来用鼻尖轻轻一压,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整个窗户的木结构部分开始摇动,继而往上升起,缓缓没入上面的的暗槽中,消失不见了。
少年心中窃喜,来不及多想,双手攀上窗沿,脚踩墙壁,用力一登,上半身先探出窗外,四顾无人。
再小心翼翼地猫起身子,把脚也收到窗沿上,再蹲着就地掉了个头,双脚朝外伸出去,手一松就跳了下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少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醒来时,少年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脏兮兮的稻草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一件家具也没设,周围的墙壁都是黄泥涂的,有的地方脱落了,露出下面青石的颜色,也没有窗户,周围的一切都很灰暗,像一张黑白照片。
唯一的亮光是从上面那个洞口透进来的,他自己也是从那里掉进来的,那个洞口正好就开在窗户下面的,平时用稻草覆盖着,也不让人经过,专门等逃跑的人上钩。
“好饿”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虽然刚来那天天胡吃海喝了几顿好的,当时也撑的觉得不会再饿了,想不到尽然这么快就不顶事了。
不一会儿,上面出现人走动的声音,淅淅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交谈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洞口出现了几张脑袋,低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背着光也看不清是谁。
“里面的人,你给我听着,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尽然辜负我们老爷一番好意,执意逃走,我们老爷很生气,准备明日将你拉出去处死”一个粗狂的声音吼道:“如果你真心悔改,到老爷跟前磕头认罪,痛哭悔过,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用了,我又没做错,是你们把我绑来,我逃走是天经地义。再说,我增祥这辈子,还没有向谁认过罪,要杀要剐就来吧!”少年站起来,虽然饿得肚子咕咕叫难受,也还是使出浑身力气,也向上面吼道。
上面没了声响,几个人有点不知所措,细声细语地商量了一下,过了几分钟,那粗狂的声音撂下一句话“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真把你给宰了。”说完,几人又一同离开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几个人又回来了,郑重其事地向少年宣布:“土司下令,明日午后拉出去山门前砍头。”
少年听完心想:“这回真的是完蛋了。”自己虽然破解了机关,却没算到这土司如此老奸巨猾,尽然设了陷阱。少年觉得自己似乎领悟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含义,真让人暗自神伤。
众人将洞口铺上稻草,又从不远处搬来一个大石板将洞口盖上,又在上面压了个千斤重的石墩,只留了一道缝透气。这次任这小子插翅也难飞,任他有再多聪明才智也使不出来了。
少年躺在三尺见方的暗室里,望着黑漆漆的墙面发呆,不一会儿,视线渐渐清晰起来,这地方果然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那也省事儿了,不用再绞尽脑汁去逃跑,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享受片刻的清闲吧。
“明天就算在山门前做了刀下鬼,那也不用再去辛苦求生了,也许真的能在阴曹地府和父母兄弟姐妹们团聚。
只是,这砍头有多痛?
还有一个问题,我尽然没有问张家那位美丽姑娘叫什么名字,真是遗憾啦!”
想不去胡思乱想,但是忍不住还是要胡思乱想。那就任由思绪奔腾吧。反正都要死了,管他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饿得身体有些颤抖发飘。自从前天掉下来,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这个时候,肚子里真饿得发慌,像火烧着肠胃似的。这不仅是饿,而也有二十小时没有喝水,也渴得不得了。但心里却不焦急,他有对抗饥饿的法子,就是睡觉。
此时却睡得太多了,脑袋异常清醒,睡不着就把这几日吃过的好吃的都回忆了一遍,口水冒了出来,胃里却像被人掏空了似的难受。仿佛刚到大坪镇的时候,那般滋味一模一样,当时是那碗油坛肉救了他。走在冷风呼呼的街上,行人都是避之不及,一家家敲门,人们从门缝里看见瘦骨嶙峋的他都不敢开门。
“此时的张小姐张伯伯张婶他们在干什么呢?”少年心里问着。
张伯伯依旧在照看着他的店铺,前店后院,南边的门店里,一家三口正在忙碌,这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顾客来量体,取衣的络绎不绝,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瘦高个坐在店铺对面的茶楼里,一声不吭地喝着茶,一边观察着店铺。这时,有人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起身向张家走去……不一会儿,张老板就慌慌张张出了门。
暗室里,突然,石板移开了,“时辰到了,上路吧,”有人宣布,从洞口伸下一根绳子,“捆上!”
“捆什么?”少年有气无力,往上一瞧,被阳光晃的两眼冒彩虹。
“捆你自己,难道还要我们下来请你吗?”
“哦”少年摸过绳子,往自己腰上缠了几圈,系了个死结,扶住绳子,上面的几个人一起用力,两三下就把他给拽了上去,还没等他适应强烈的阳光,又迅速给戴上黑布头套。
接着双手也被捆上,拉着就往山下走去,一路上只能看清自己脚下的青石板路反着金色的阳光,和浓荫遮天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光影,听见随行人头上和身上佩戴的饰品叮叮当当清脆的撞击声。
还有山间青草丛和树林中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清香。“如果不是去受刑,这样的风景应该很美。”少年心想。
山路渐渐趋于平缓,终于走完了下坡路,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这里就是山门所在。
众人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我今日就要这样静悄悄地死去了?”少年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样平淡无奇。
“小子,给爷磕头认罪,就放了你。”候老头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少年心里一哆嗦,这臭老头,快到阴曹地府了也不放过我。
“要杀就杀,别废话。”
“最后给你考虑的机会,三个选择,替我打败张家,或者下毒,以后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或者现在进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小哥哥,你就留下来吧。”朵朵清脆的声音传来,少年觉得心头一软,泪水快掉出来。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们这些汉狗,就该全部去死!”侯土司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养不家就杀了吧,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