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拉他那人也跟着过来了,增祥这才看清,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身形壮实,却佝偻着背,他焦急地嘴里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一只手比划着,一只手去拉那少年。拉了几次都被少年反手给挡住了。
“爹,你快回去歇着吧,别来管我了。”少年不耐烦地向老头吼道。
老头不依不饶还要拉他。
增祥看出,这是一对父子,老子是哑巴,想管儿子,却苦于说不出话来。这儿子看来经常在这里碰瓷,动作熟练,也不听父亲管教。
这一闹,旁边的邻居们都出来了。指指点点地等着看热闹。
增祥想着反正今日并无急事,就和这小毛头斗斗。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哑巴儿子身边,不紧不慢地说到:“你说我撞了你,还是我的马撞了你?”
“当然是你的马撞了我!”哑巴儿子双手撑腰,抬头挺胸,说到。
“我的马撞到你哪里?”增祥继续问到。
“撞到我肚子。”哑巴儿子赶紧捂着肚子,假装疼痛难忍,哎呦哎呦地叫着。
“奇怪了,我的马一直再路上走着,撞到你肚子的话,除非你从这马道上,正面跑过来,你看见马来了,还不知道躲,还要正面迎上来,你是不是眼瞎?”增祥逼问到。
“不是,不是,我记错了,你从后面冲上来,是撞到我的腿了。”哑巴儿子捂着腿,装着站不稳的样子。
“撞的厉不厉害?”增祥问到。
“当然厉害了,骨头都断了。”哑巴儿子想越夸张讹钱越多。
“我学过几天医,知道这被马踢了撞了不是青紫就是红肿,你敢把裤子脱了让我们看看伤的厉不厉害?”增祥问到。
“这这这。”哑巴儿子没有想到增祥会来这招。
“脱啊,脱啊,怕他作甚!”旁边看热闹的也不嫌事大,一个劲开始催起来。
“那好,脱就脱!”哑巴儿子把裤子脱了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周围的人全都哄笑起来,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你这两条腿都细皮嫩肉,连个疤都没有,断在哪里呢?”增祥也忍不住笑。
“这,这,这”哑巴儿子急了,地上抄起一块鹅卵石就往自己腿上砸去,立刻痛的哇哇大叫,腿上果然立刻起了一块淤青。“就是这里,你看!证据确凿,不给钱就报官!”
“你是你现砸的,不算。”增祥被他的狠劲给吓到了,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一手。罢了罢了,好人不和烂人纠缠,准备策马离去。
“你走不了”哑巴儿子又躺在马前地上了。裤子都还没穿,提着个裤腰带,增祥走哪边他就躺到哪边。滑稽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快笑晕了。
增祥实在被他纠缠的没办法,只得取出怀里土司给的一些碎银子给他。
“好呢,爷,谢谢爷呢。”哑巴儿子腾一下站起来,亲了亲碎银子,开心地让在一边。让增祥过去了。
那哑巴在一旁气的满脸通红,不停地摇头。
……
增祥终于找到了张伯伯的裁缝铺。刚下马,张老伯看见他,马上在店里叫到:“增祥增祥,快来帮忙。”
贞君看见他了也开心地叫到:“增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怎么会呢,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的心早就飞过来了。”增祥憨厚的笑着。
张老板拿来一堆纸样:“快快,把这些剪出来,我要赶着用。”说完,把一大堆纸和一把剪刀塞在他手上,还补充一句:“对你来说简单的哦!”
增祥二话不说,赶紧到案头边坐下埋头剪了起来,这一剪就到了傍晚,天都快黑了,店里面客人渐渐稀少起来,增祥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肚肚咕咕地叫了起来。
贞君送来了饭菜,等店里最后一个客人离去,一家三口加增祥四个人,终于可以歇一歇,喝口水,再坐下来扒口饭,聊几句家长里短,对劳累了一天的劳动者来说,这是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光,惬意放松。
增祥说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哑巴儿子的事。张老板叹了口气,说到:“唉,苦命的人啊,那哑巴原本也不是哑巴,成了哑巴以后,原来的生计没了,儿子每天就靠在那官道边碰瓷那些往来的客商讨生活。他估计看你眼生,所以欺负你。”张老板说到。
“也是苦命的人。”增祥叹了口气。
“是啊,他爹哑巴之前,他还能上学认认字,现在连认字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变成小流氓小混混了。”张婶说到。
“没有人接济吗?送他去上学什么的。”增祥又问。
“都是外地来的,谁都没有能力,你也知道,能读书的人家,百里挑一。大部分人家都没有余钱读书啊。能活着就不容易了。”张老板答到。
“读书很花钱吗?”增祥又问到。
“以前是不花钱的,后来要花钱了。”张老板答到。
“哦?怎么回事儿啊。”增祥好奇了。
“以前不花钱,到了合适的年纪啊,小孩子都会去读书,读的好的经过考核,可以继续读更深奥的。过不了考核的就回家务农。读书的费用都是朝廷出的。后来,一些达官贵人发现考核的话自己的后代拼不过那些农民子弟,就频繁地上奏,要求取消考核,说什么考核是催残孩子身心。要求改为推举制度,由各地的官员给孩子们打分,分高的读书,分低的不能读书。”张老板答到。
“这分怎么打呢?”增祥问到。
“唉,荒谬得很啦,要看小孩子,学过多少门才艺,琴棋书画,舞文弄武,都要学过,学的越多,分越高,穷人家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去学这些。”张老板继续答到。
“那不学岂不是没分?”增祥继续问到。
“没分,要想读朝廷办的学校,就得花银子啊,美名其曰叫什么择塾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张老板答到。
“那不去朝廷办的学校呢?”增祥问到。
“私塾更读不起啊,要考核父母双方的家族是否是宦官世家,符合条件了,也要交一笔不菲的银两,不是老百姓承受的起啊。”张老板答到。
“那老百姓的子弟怎么办?”增祥问到。
“只有子承父业了呀,老鼠的儿子继续打洞,而那些官宦子弟却可以继续读书出来做官喽。”张老板答到。
“那穷人的孩子,永无出头之日了?”增祥问到。
“哎呀,还出头呢,能不饿死就不错了。不过老百姓有老百姓自己的办法,我们会组织起来偷偷地让孩子们学识字,算数,天文地理,各家各户凑钱请先生教识字,再各个老板轮流去教自家擅长的技能,总不能让孩子们全都当小混混,一辈子只能干打杂的活吧。”张老板答到。
增祥暗暗下决心,自己要有了儿子,一定要让他读书,学立足世上的本领。绝不能变成哑巴儿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