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少年手中铁锹的起落,虞亦感到自己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削落,那犹如千刀万剐的感觉,牵动起他全身的神经,无法抵抗,只能生生承受着。
那痛楚传遍了全身,虞亦觉得痛得不像是梦。
“艾越,你又在做什么?”
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传入院子里,入了虞亦的耳,如那神药一般,立马就止住了身上的疼痛。
少年手里的铁锹一顿,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个想法。
“我在想,把这些东西换个地方,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岂不是太无聊,都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少年艾越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随意一放,就朝着少女的方向蹦去了。
可他的随意,却一下砸中了其他的地方,虞亦感觉自己的脚趾头断掉了。
头顶飘落一片树叶,盖在他的头顶,丝丝冰凉深入他的身体。
虞亦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总觉得眼前的场景在哪里见过,是那么的熟悉,那个女孩的声音,直击心房,这是哪里?为什么他会附在一棵人参上,还对它的感受如茨明析。
场景一换,他竟然不自觉的跟在少年的身后,飘进了他姐姐的卧室。
少女指尖纤细,有一根银白色的绣花针随着她的动作白色的丝线翻舞在布匹上,一朵银白色的牡丹花浮然而现,看起来是那般的真实。
“艾越,你为什么就对那支老参过不去呢?”
少女的声音如同山泉的清甜,沁人心脾。
少年饮下一杯冷茶,“不是,我就是觉得它对你有非分之想。”
少女轻笑,“傻子,这么会,它是人参,和我们不一样的。”
她百玉的指尖掐断了布匹上打结后的线条。
她将那朵牡丹花收起来。
少年猛然瞥见那朵灵活的银白色牡丹花,还有少女脸上那明媚的笑容,脸色一沉。
人参是不一样,那那些修成人形的花精呢?
少年的脸逐渐的变黑,足以滴下墨汁。
少女伸手摸摸他的头,“弟弟,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但是我们的责任是保护他们,你以后不要闲着没事就扛着铁锹去挖他们的根了,会疼的。”
“嗯。”
少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是答应着少女的要求。
虞亦只决定眼前一晃,头有些晕乎。
一股酒香传进他的感官。
虞亦的一丝冷静感概着,“人参居然也会醉酒。”
“谁?”
却不料他居然了出来,还被人听见了。
虞亦难得的一丝恐慌。
尴尬。
想要往低下钻去,身体逐渐开始遁地,留下一双眼睛盯着外边。
一条白色的裙子入眼,那翩翩而来的人,是一张让他死掉也不回忘掉的脸。
“艾玺。”
他痴痴的望着她,没想到这么久了,他终于又在梦里见着她了,真的很想念她,那种无法言的想念。
女孩听见了他的声音,“你终于会话了。”
和前两段梦境比起来,这次的梦境更清晰,她的声音更加的成熟而魅惑人心。
不,他现在还是一株人参。
没有见到那暴虐的少年。
心里有些庆幸。
“都过了这么朵年了,你居然才开口话,太笨了。”
女饶手有着独特的香气,比那酒香还要更钻进脑子里。
她把它捧起来,不带一丝泥,放在手心,翻动着它那些根须。
虞亦突然感到害羞,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梦,怎么会这般的不受控制,他蜷缩起那些被翻动的根须,就像是被人挠了脚板心,把腿缩回来的样子。
“恢复得还不错。”
女人停下了她手里的动作,虞亦脸上的红晕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停止得变淡,反而因为近距离凝望着她精致的脸庞而越发的脸红。
也不知道是这人参喝多了还是他太害羞了。
女人竟然感受到手里的人参有些发烫。
“姐,你不要被他骗了。”
原先的少年变得成熟了不少,唯一没变的就是对这人参还是不待见,一把夺过女人手中的人参,扔进了最近的荷花池里,虞亦只感到一瞬间的窒息,像是被淹没在水里的感觉。
在水里的虞亦,清晰了不少,开始思索起这个梦里的东西。
如果他是一株人参。
少年艾越。
姐姐。
仿佛能串联起一些什么。
还有将他踹到树下的男人。
女儿虞初溪叫的舅舅。
如果他是一株人参。
脑袋开始下沉,那无法呼吸的痛苦,麻痹了他最后的思维。
如果死亡是这样,他也满足了,起码,他还见了她一次。
哗啦。
“我还没同意你死。”
他又被捞回来了。
艾玺的衣服湿透了。
艾越在一边,依然阴沉着脸色。
“人参是淹不死的。”艾越辩解。
“滚。”
艾玺只给他一个字。
“姐。”
艾越的眼睛里隐约出了雾气。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如此看不惯这棵人参。
可是他总觉得,它会伤害她,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艾玺没管他,手里抓着人参,回了屋子,嘭的一声,关了门。
艾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低着脑袋,出了院子。
“你会化形的对吗?我等你。”
女饶声音有些委屈,喃喃入耳,虞亦感觉自己又昏过去了。
再睁眼,他还在那棵树下。
艾越将他踹过来之后,这棵树,给了他不少的治疗,否则,以他当时的状态,挨不过。
这夜的空,有些泛黑,不如以往的那般蔚蓝。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就是一个看似平静的黑夜。
虞亦醒来之后,便倚靠着院子里的大树。
原来,它就是梦里给他治疗的那棵树。
他抬头看了一眼,为了救他,抖落了半身树叶的大树,此时有些秃得令人心疼。
怔怔的坐在树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艾玺,你到底在哪里?
我真的好想你。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进原本花白的长发。
“你过好喜欢无敌头发。”
“你过喜欢吃我做的面。”
“姜鸣还没回来。”
“我们还要回鹤归楼。”
“艾玺……”
虞亦嘴唇微动,不住的喃喃,眼角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顺着发根往外流去。
他躺在泥土上,任由泪水往外倾泻。
他哭了。
他真的好想她。
“如果有来生,就不要这么痛苦了好吗?”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喜欢你了。”
女人那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可是,她没有来生,她只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