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街巷,一座座孔桥将这盛世连接。稚子手中挥舞着糖葫芦,嬉笑着爬上一级级台阶,一个不防摔在地上。糖葫芦从手中一跃而出,咕噜噜滚向一边,在孩子紧张着急的视线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扑通”一声滚进河中。
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新买的糖葫芦就这样寿终正寝,眼含热泪噘着嘴跑过去,扶着桥栏杆俯身向下望去,尔后,爆发出一阵大哭——他看到一张泡的浮肿的脸上,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四周路人聚集起来,没一会儿,衙门便来了人,打捞尸体的工作漫长而艰难,每当他们满头大汗地捞起一具,以为可以停歇时,便会发现下一具。最后,整整七具尸体摆成一排,早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尸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呕吐。围观众人捂着鼻子指指点点,被衙门的人一一驱逐。
但是谁都知道,这一件令人汗颜的案子已经永远无法隐瞒。
即使面对七具恶臭尸体,穆青和仍旧是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神情淡然看着仵作们对着尸体细细观察。
似乎没料到太子爷会亲临现场,京兆尹毕恭毕敬陪在一旁,眼神一个劲朝太子爷平和的脸上飘,恨不得瞅出哪怕半点不耐,让自己能尽快远离这炼狱。
“回太子爷,这批人大概已经死了一到三个月……”,尸体腐烂至此,早已经无法准确估计出时间,只能竭尽所能地去给出一个答案:“至于死因,皆是被割喉而亡。”
割喉?穆青和暗自诧异,追问:“身上可有其他伤处?”
“并无。一招致命,极是干净利索。”
“毒呢?溺死呢?”,他哪里敢轻易相信,只一味追问,却都被仵作一一否认。
穆青和平和的脸上隐约有了几分震惊,眉头微皱,一言不发向外走去。京兆尹有意跟随,他却抬起右手,头也不回道:“大人,你此时若还浪费时间,定会有言官赶在你前面向圣上禀明状况。为今之计,尽快交一份验状才是正事,还有……”,他那双总是和煦如春风的眼睛缓缓飘过站在一旁的京兆尹,在这样的境地中,却让人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一招封喉,案件还发生在过年期间,如此嚣张的凶手出现在京城,大人,想想该如何给圣上交待才是正事。”
割喉,且是一招致命,这样的招数实在太不寻常。穆青和知道的,仅有跟着穆轻眉的画柯与十六。
而这两人,都非他兄妹二人培养出来的手下,而是在江湖纷争中,被偶然救下。
他们究竟为何人效命,过去在什么组织,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听说这杀手组织几年前被灭门,他们这些被暗中养着,还不曾外出杀过人的,都被灭口。
“绝非小十六!”,穆轻眉神情震惊,认真道:“且不说她才十六七岁,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一次性将七个人直接割喉;更何况她若杀人必定得经过我的同意,若要处理尸体,也可以扔到乱葬岗,何以如此大张旗鼓地扔到河里……”,她说到一半,顿住了,问穆青和:“这些尸体是怎么来的?是顺着水流,还是被人刻意扔在那儿?”
哪怕知道十六不可能也不能够杀了这七人,穆青和还是与穆轻眉确定了一遍,听闻穆轻眉的问话,一怔:“护城河向外流,若是顺着水流,死了至少一个月,不可能现在才被发现。”
所以,那尸体就很可能是被刻意地、早有蓄谋地丢弃在了这里。凶手究竟是什么人,这般……明目张胆?
穆轻眉犹豫地看穆青和,问:“科考一事,兄长有心整改,如今出了这桩案子,怎么办?孰轻孰重?”
“会试三年一次,再不整改唯恐误了更多士人,实在拖延不得,”,穆青和皱着眉头,无奈答:“瞧这案子手段,只怕涉及江湖,也罢,不插手也算少一事。”
只是,当风波来临,不插手便真得能置身事外吗?
案子上报,圣上震怒,因太子协理会试事宜脱不开身,便派了晔王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