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凡间贾府之时,隐语引地火欲与那老和尚同归于尽,使得那小老道的内心是懊悔不已,在最后的千钧一发之际,这脑子就一个抽搐,来了一个舍生取义,拼死保下了隐语的一口气,而他却是被那熊熊的烈火给烧成了一滩灰烬,随后便被黑白无常给拉去了地府。
是判官亲自接见的他,彼时他正上座高台,手里执着一只半臂长的勾魂笔,面前飘着一册金光闪闪的生死簿。
“堂下何人?”他问,声音醇厚洪亮,响彻天子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老道跪地,答:“贫道秋离子。”
“真名,不是问你法号。”
“秋离子。”
判官握笔的手一顿,他抬眼看了看堂下之人,又转头去翻了生死簿的前页,顶尖三金光闪闪的大字,“秋离子”。
“取什么不好给娃取个道士的名字,难怪长大了会当了个道士。”判官吐槽着,又将生死簿翻去了尾首,细看着与他道,“你小子好命,误打误撞的让你救了那天界的少神,为她而死,助她历劫,此乃是件了不得的大功德啊。你呢自此就不用再受那轮回之苦了,往上成仙去吧。”
说着,判官大笔一勾,他脚下就猛的闪现出一道金光自地府直冲云霄,待得金光散去时,他人已然身处天宫了。
一个头戴玉冠的才艺少年郎负手而立,瞧着他一脸的喜色道:“你小子好命,救了那天外天上的少神殿下,这可是件大功德啊,说吧,这天宫之中你想谋点什么职位?只要不是登那凌霄宝殿谋朝篡位的,本官都能给你办到。”
秋离子眼珠一转,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捋了把胡子小声与他道:“那——驸马之职呢?”
那少年郎嘴角一僵,两袖一甩转身便走了。
秋离子嘴角一个抽搐,也不去追,主要是这追他也追不上,是以,他也一个甩袖,转身欲走,可他这一转身,迎面却见着了那一身火红衣裳的昭纥。
此番在这喜宴之上,秋离子迎着昭纥那意味不明的目光,坚定的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下心来。
天边一声洪亮的礼钟响彻了整座临烟台,三声钟响后,礼乐起,烟火通明。
一顶花苞状的半透明喜轿被八只灵狐簇拥着落下地来,殊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脚踏着崭新的红毯一步步去到喜轿跟前,作揖而视:
“朗月当空,彼姝者子。
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履我即兮,履我发兮?
彼姝者子,可愿——嫁我为妻?”
喜帕下,尽欢瞧着眼前人朦胧的身影,脸上是怎么也收不住的喜气,她望着他,回他:“自是愿的。”
一束烟花自二人之间绽开,散去的花火化作片片花瓣飘落而下,于二人之中形成一团花球,自两端各抽出一锦红缎,一端飞向殊言,被他握入手中,而另一端则穿过花轿飞向尽欢,在尽欢将其握住的那一刻,花轿缓缓绽开,尽欢站起身来,绽开的花轿转而又化成了片片火红的玫瑰花瓣,一点一点朝着红毯必经之路飘去。
尽欢手握着锦缎,缓步来到殊言的身侧,与他并肩,他们身后是耀眼的花火和连绵不绝的花雨,这身前依旧是一袭白衣红带,手杵木杖的月老。
昭纥端坐席上,边吃着糕点边看着不远处那对缓步而来的新人,面色喜乐神情到也还算平静,而她身侧的鸾鸢却已是激动得喜极而泣。
“喂,你至于吗?”昭纥白她一眼。
“当然至于。”鸾鸢哽咽着,“小妮子长大了,你看看那小妮子的胸,怎的比我还大呢?你比我大也就算了,她怎么也能!呜呜呜呜……”
昭纥眼角一抽,差点背过气去,她又白鸾鸢一眼:“傻鸟。”
台上,月老已退去一旁,将主位让给了两位新人,待得他们携花球站定,面对座下满堂宾客时,洪亮高喝:
“一拜天地!”
台上二人躬身而下,昭纥越过二人的肩背,看着对坐忆囚。
他今日饮下了太多太多的酒水,眼下双颊已是泛红,当“二拜高堂”之声落下时,这一同红了的,还有他那双装着清亮眸子的眼眶。
忆囚对此感伤不已,折袖对此却是乐见其成,妖王宫里没了这上蹿下跳四处针对于她的小祖宗,这使得她极是开怀。
“夫妻对拜!”
折袖瞧着台上对拜的这对新人,眼中眸光流转,单手随意的在面前桌案上拨弄着,随着一声“礼成!”之声,折袖将流转的眼眸定睛在了桌案上的冰晶昙花盘里,抬手拿起面上的那颗携香果左右看看,面露狡黠,而后将其含入口中吞下。
“送入洞房!”
“好!”众妖仙们欢呼不止,殊言在宾客们的起哄簇拥之下,一把将尽欢给打横抱了起来,预备着往喜阁中去。
只这欢快的脚步才将将抬了那么二分,这座上,妖王后折袖已然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躬背撵腹,血中带黑,额冒青筋,痛苦不已。
她头一歪就瘫进了身侧忆囚的怀里,面上冷汗不止,毫无血色。她用手捂着肚子,看着忆囚张嘴想说什么,可这声音细若蚊蝇,有气无力。
忆囚揽着她,看着她唇边的血迹,一声惊呼:“中毒?!”而后厉声喝下,“来人!传药医!快!”在又看着座下众人,“药王可在?药王何在?”
鸾鸢面带几分惊疑的碰了碰昭纥的肩膀:“喂?你不会当真下毒了吧?”
昭纥未答,鸾鸢便扭头前去看她,却见她眉头微蹙,想来这中毒之事,并非是她所为。
这其中,不知又暗藏着什么波涛诡谲的阴谋。
原本喧闹的宴席登时满座皆静,鸦雀无声,只余得妖王忆囚那因急切而显得粗重的喘息之声。
而座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一众的四目相对间,一根红绳自层层人群后串出,精准的搭上了折袖的脉搏,细细探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