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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苍狗,莽莽翠翠,眼前是一座巍峨高耸直插云霄,闻名天下的山峰,登山大道笔直如玉簪,于目尽处隐入云中。

一名负剑年轻男子伫立在足足九丈之高的巨石之下,他看着巨石之上龙蛇写意的“道山”二字淡淡一笑,转身向登山道走去。山道属实宽阔,对比得年轻男子仿佛米粒置身于长绫之中,随时都会被狂风吹去。

年轻男子一步步走向山高处,已见云深,但任凭狂风如何吹拂,那年轻男子却始终是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利剑般破风前行。

不多时,山中已现道观,错落有致,古意盎然。

道观楼宇呈星罗棋布,蔚为壮观的建筑群落中一座百丈危楼冲天而立,如被众星拱月般拥立于群观正中,危楼篆书挥毫“楼观台”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光。

年轻男子此刻正站在一座道观前,仰头凝望着那座巍峨高耸的“楼观台”,身后长剑轻吟,眸光逐渐炽热,不禁低语道:“这便是绝冠天下的楼观台吗?”

观前有值守的道人,瞧见年轻男子目光微微一诧,旋即面带笑容走下观前的台阶。

知客的道人正要言语,负剑的年轻男子已经先一步开口。

“久闻贵派素修金丹大道,想来掌教仙师修为早已通天,晚生此行所来,是想请掌教仙师纡尊降贵,不吝赐教一二。”

那接待的道人闻言诧道:“客人是来挑山的?!”

那年轻人只是微笑不语,道人急急赶去后堂,须臾间四大天师齐至,见只是一个负剑的年轻后辈,不由哂然笑道:“年青人想要年少成名可以理解,但你指定要挑战掌教老天师未免太过急功近利了罢。”

那年轻人微笑着说道:“小子籍籍无名,但绝无轻视贵教之心,理应挑战同辈众师兄弟,但……”青衣年轻男子似在斟酌言词,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当今天下,同辈之中,陆某当为第一。”

四大天师之首,道行亦是最高的名为张元吉,闻言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淡然说道:“哦?那我们四位老人家也不值得你这位‘同辈第一’出手啦?”

那陆姓年轻人微一沉吟,正色道:“四位天师道法自然,小子心中敬重有加,但晚学一身修为有限,今次只可挑战一人。在下神仰掌教仙师已久,还望四位天师成全!”

张元吉微微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得有个洪亮的声音说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话间,一苍髯老者越众而出,乃是四天师中排行最末脾气最为火爆的李仲岩。

仲岩天师一步踏出,手中早已捏了一个道决,随之一声断喝,只见空气中似有五道无形的透明绳索向着年轻人疾驰而去。

那陆姓年轻人神色不变,仿似对于危机将临毫无察觉,仍然一动不动,仲岩天师凛然喝到:“缚!”

五道“如意随心索”瞬间便紧紧捆缚住了那茫然无知的年轻人。

仲岩天师仰天大笑道:“晚学后辈,岂敢在道山大放厥词,我名下弟子尚可接我八九招,小子不过一合便被本天师擒住,有何资格可以让掌教师兄指教?”

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晚学的确是诚心诚意向贵山掌教仙师求教。”

仲岩天师猛然转身,只见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陆姓年轻人,而之前的那年轻人也还在“如意随心索”的捆缚之中并未逃脱,仲岩天师诧问道:“你们是两兄弟?”

那正被捆缚着的陆姓年轻人微笑说道:“天上云。”仲岩天师面前出现的第二个陆姓年轻人接口道:“海中月。”

“幻真之间。”

“谁能分晓?”

“何人上过青天?”

“何人辨知月在海中,海中有月。”

四天师浑身一震,张元吉惊问道:“阁下怎知晓我教祖师所传「幻真论」总纲,历代掌教皆将此论尊为无上秘术,你从哪里晓得?”

四天师目光如炬,一时间惊疑不定,有的怀疑此子或此子亲属曾盗书偷艺,有的则怀疑祖师当年行走江湖时是否曾在民间收过不记名的弟子。

那陆姓年轻人坦然说道:“晚学方才所言确是「幻真论」,并从中悟得一幻术,自名为‘心移’。至于晚学从何处习来,恕晚学此时不能告知!”

四天师正欲继续追问,后山忽然响起数声清亮的剑吟,随即传来一阵缥缈的苍老笑声,元吉天师笑道:“师兄来了。”

话音甫落,众人果见一素衣道人自后山踏剑而来,那素衣老道正是当今道山第十七代掌教,老天师束剑回鞘,神色和蔼的向那陆姓年轻人问道:“若老道同意指教与你,你愿意说出自何处习来我派祖师传下的「幻真论」吗?”

陆姓年轻人恭敬地答道:“仙师有命,岂有不从。”

老天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十分淡然地说道:“天地之间有顺悖二气,万物之间皆合而不同,幻真之间……”老天师忽然伸出右掌,一道电闪自掌间破空击在被仲岩天师道决捆缚的陆姓年轻人身上。

一缕青烟随风飘去,老天师这才悠悠续道:“我辈习道当去幻留真。”

陆姓年轻人赞叹道:“掌教仙师不仅道学精深,这一身无上道法更令晚学折服!”

老天师神色如常,道:“你身背长剑,想来是浸淫于剑道?老道年少时也曾仗剑江湖,不如我们便切磋一二,你意下如何?”

陆姓年轻人欣然道:“仙师请!”

老天师抽出长剑,略一提纵,将身来在观前广坪之中,陆姓年轻人提步纵跃,竟未慢丝许。

老天师目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只把手中长剑化作一泓青光,陆姓年轻人拔剑出鞘,双方瞬间交接,二人一剑厚重如洪钟,一剑轻灵似游龙。

数息间老天师出到了第三十六剑,陆姓年轻人也出到了第三十六剑,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四大天师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姓年轻人要指名挑战掌教师兄了,若是换了他们四人中任何一人恐怕都没有机会出到第三十六剑,因为从第三十剑开始那已不是肉眼所能看清的剑招。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陆姓年轻人登山前,已经击败了江湖上大部分的武林名宿。

老天师与陆姓年轻人斗到六百余招处,突然神色一变,面现喜色,快意潇洒地将手中青钢长剑随手一抛掷向年青人,陆姓男子燕翔而回。老天师脚踏紫微罡步,面上隐有淡淡的紫气萦绕,左手捏成剑诀,右手并指朝天,双目紧阖,苍苍白发与雪白虬须无风而动,宛如临世仙人。

四大天师齐齐惊呼道:“破境!师兄竟得此契机将证道入紫微境,实乃是大机缘。”

陆姓年轻人站在老天师十数丈外,坦然说道:“晚学静候仙师玄功大成。”

掌教老天师神色肃穆,面色由淡紫逐渐转为深紫,若再由深紫化为常色,便是真正的踏入紫微境了。可是老天师面色转为深紫色后,竟隐隐有转化为丹红色的迹象,四天师眼见掌教师兄面现痛苦之色全都焦急万分,可又无可奈何。

老天师正觉丹田之内紫气满盈,愈发肿胀之时,忽听得心神中有人说道:“盈!泄之。”

老天师有如醍醐灌顶,刹那间猛然睁开双眼,剑指朝天,高声喝道:“太乙为师,日月为光!荧惑前引,避除不祥!五神导我,周游八方!”

四大天师突然间俱都变得激动万分,元吉天师高声说道:“师兄这是在攒簇五雷,化自身凡雷为九天神雷,亦旨在导去自身尚未伏贴的紫微真气。”须臾间高天之上白云滚滚,似有轰隆天雷在重霄之上翻腾。

老天师怒喝道:“天地五雷正法!”霎时间天地一白,四大天师只见一条通体白色的雷龙自天迹破云而出,失声惊呼道:“阳雷化形!”

陆姓年青男子失笑道:“这么大阵势,只是召出了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阳雷而已?”而此时老天师和他的四位师弟正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对陆姓年青人略含讥笑的言语充耳不闻,他们心知只要那道天雷落下年青人多半要被抬着下山了。

众天师目光全聚集在雷龙那里,而陆姓年轻人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手中迅速掐了数十个剑诀,待最后一道剑诀成印,猛然喝到:“灵抱久持,七星在下。诸天神佛……”

“一剑斩之!”

高天之上幻出一把古朴无华的百丈巨剑,迎头向自重霄而来的白色雷龙斩去。这是一场天威与人力的对抗,本来结局应该是毫无悬念,但令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是。

雷龙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巨剑轻易斩去头颅,瞬间消逝于天地之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笼聚的白云亦在同时间四处飘散而去。

四大天师全都面色惨白,掌教老天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好在脸色除了略微发白已与常人无异。

陆姓年轻男子微笑道:“恭喜掌教仙师踏入紫微妙境!”

老天师神色悲大于喜,摆手道:“罢了罢了!老道十六出家,修道九十余载,竟比不过一个晚学后进,若你是我教中人,今我便将掌教之位传你,可惜你是教外之人,唉……若你肯入我教……”

陆姓年青男子听出老天师话里头的意思,忙道:“仙师玩笑了!若掌教今后只想清修,大可将掌教之位传于张、尹、赵、李,四位天师其中的任何一位,晚学胸无大志,俗不可耐,打架倒是在行,悟道参禅是半点天赋也无,还请老天师不要怪责!”

老天师闻言默然不语,面有戚色。良久后朗声说道:“道山楼观台第十七代掌教张芝嵩,今将掌教之位传于天师府大天师张元吉。”

四大天师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场,老天师猛然喝道:“张元吉听命!”

可怜那元吉天师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正自踌躇,忽听得那陆姓年轻男子道:“老天师正值妙年,若要传位也不急于当下,再说一入紫微妙境便已相当于半步飞升,凭空多出百年寿命,若要证道飞升也并非不可能,老天师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张芝嵩神色不动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喜,也惊讶于陆姓年轻人的博闻多识,不由生出一丝爱才之心,下定决心要将其收归门下。

“想我道山居于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上尊,自李尹二祖创教以来已有四人证道,如今天下信徒不知凡几。近五十年来老道专注于研究道法经义,疏于祖师传下的精妙武学,老道与陆小友一见如故,更是得此之机踏入紫微之境,可见你我之间定有宿缘,更何况陆小友习得「幻真论」,便已算是半个我中道友。不妨入我门下,易姓为‘张李尹赵’任何一姓,元吉之后道山下一任掌教便非你莫属。”

陆姓年轻人面色沉静,道:“晚学姓名,父母予之,自出生时起名为‘陆九忘’,寿终之际也应为‘陆九忘’。仙师好意,晚学心领。”

“晚学所习确为「幻真论」,贵教应有记载「幻真论」并非贵教祖师所创,而是从‘云梦’处得来,晚学机缘巧合见一无根巨石,巨石之上记载有十二篇上古文字镌刻的数万小字,「幻真论」排于第九篇,而晚学先前和仙师比斗时使用的剑术和凝聚于天空中的百丈巨剑,则来自于排在第七的「天星篇」。”

老天师神色突变,良久无语。半晌后才幽幽说道:“陆小友得此大机缘并不吝相告,可见心胸之坦荡,可惜道山与小友缘浅。以陆小友一身修为,当今天下已鲜有敌手,不知今后有何打算,可有去处?”

陆九忘展颜一笑,道:“天下三山,道山居于正中,雄伟玄奇,乃天下道教正统祖庭;莲花山在西,佛音袅袅,为四百八十寺执牛耳者;唯东边那座山至今都是无主之地,晚学想在东边那座荒山上建一座剑庐作为居处,将来再收几个小徒弟,便也就蹉跎一生了。”

老天师面有难色,叹息道:“原来陆小友要开山建派,只是……祖师有言,东山不宜居人,而且莲花山妙法寺那边向来在东山上种药,只怕陆小友开山建派恐有阻隔。”

陆九忘道:“老天师不知,晚学已于昨日拜访过莲花山,方丈南山大师以及神秀大僧不愧是有道高僧,慈悲为怀,对于晚学日后想要居于东山并无拦阻。”

老天师目中讶色一闪即逝,展颜笑道:“老道提前恭喜陆小友,那今后东山也不便再叫作‘东山’,不知陆小友要取何名?建何门派?”

陆九忘道:“‘象山’、‘剑宗’。”

老天师道:“好!他日‘象山剑宗’开宗之时老道必登山祝贺!”

青云西坠,红日渐沉。

道山楼观台正堂之中,掌教老天师背着双手站在三清像前凝视不语,座中四大天师也是各有心事。

仲岩天师面有怒色,猛地拍座而起,说道:“掌教师兄,白日里你为何不用混元道功打那姓陆的小子?平白让他占了一座山!”

元吉天师皱眉道:“仲岩!掌教师兄既然事先说明了与人家比剑,又怎可再用混元道功,按理说掌教师兄破镜之时使用了‘五雷正法’已是有违先前的约定了!”

赵、尹二天师点头道:“那陆姓年轻人强绝,从未见过如此年纪便比肩掌教师兄修为的人,他只说了去处却没有说来处,属实可疑!”

“我要闭关七日。”老天师的嗓音有些嘶哑。

元吉天师疑惑道:“师兄?”

老天师道:“破境之时你们以为我是在‘攒簇五雷’,其实不然,我念得实际上是‘太乙散魂道决’,彼时我担心破镜失败从而身死道消,故而分出三魂中的天魂于后山八十一丈道剑之中,可是刚刚,我发现道剑中已经空空如也。”

众天师惊座起,急道:“是谁如此大胆盗走师兄天魂?!莫非是白日里那个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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