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此去九幽(1 / 1)连朝语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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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红莲花瓣在老僧指间不时变幻,最终化为一朵巴掌大小胭脂色的花苞,老僧紧紧盯着指间嫣红喃喃道:“这便是海棠王花了……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愿意开吗……”

群雄望去,那不过是一朵寻常至极的花骨朵,一位三十多岁的褐衣女子低语道:“嘁!我还以为是什么稀世奇花,看样子也不过如此…”这褐衣女子暗自取笑的声音极轻,连身边人都没能听清全句。

万喜嗜血双目猛然向这名女子望去,盛怒道:“你懂什么?!!壁中和氏美玉岂是你这样的庸人能觑见的?”褐衣女子猛觉身前有一股沛然不可抗御的力量袭来,如被无形重锤击中般口中喷洒着鲜血倒飞出去,昏死前砸起一地飞尘和一片惊呼声。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头戴面纱身姿绰约的白衣中年女子,见者又是一阵低低地惊呼,这中年白衣女子乃是麻姑崖藐姑一派的掌门人,年轻时在江湖上人称“藐姑仙子”,迷倒无数英雄豪杰,甚至有人为博仙子一笑而大战一日一夜,不过最终藐姑仙子谁也没有瞧上,飘然而去不染片尘。

中年白衣女子走到昏死的褐衣女子身前,随后又走出两名门下女弟子将地上人抬了起来,静静站在掌门身后等待吩咐。藐姑掌门转身面朝万喜,用些微歉然的语气道:“方丈大师,我管教门下不严,失礼了!”

入魔老僧理也不理,血红的双目中戾气越来越重,刚刚就好像只是拍飞了一只讨厌的苍蝇,拍飞苍蝇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竟然还有人为这事来道歉。

“你退下,莫要打扰我和莫观主。”

藐姑掌门及门下弟子默然退回人群,群雄更是丝毫不敢言语,眼前的哪里是佛法高深的妙法寺方丈大师万喜,分明是新鲜出炉的当世第一大魔头。

莫观主此前动摇的道心此刻又已坚如磐石,毫不畏惧地盯着老僧血红的双眼,双手握着七尺真武道剑,悍然向入魔老僧而去,剑身隐隐有玄武怒吼似要迫不及待地择魔而噬,老僧亦跨步上前用手中红莲花瓣化就的海棠王花猛然击向那头龟缠蛇的漆黑“玄武”,“玄武”神龟一口咬住煞气森然的海棠王花,龟背上那条黑色玄蛇亦缠身而上,莫观主丢下真武道剑让它自顾与海棠王花相斗,欺身到入魔老僧面前,双掌一往无前地悍然击向嗜血老僧,后者双手金光大作,一拳一拳朴实无华毫无修饰,却将气势上威猛无比的真武观主打得节节败退。

到得第七拳时,莫观主嘴角已经溢出鲜血,阴阳双鱼道袍已然沾满灰尘破烂不堪,双目却仍然毫无惧意,仍然未退半步,反而狂笑道:“再来!”

群雄但觉脸上耳上潮热,一黑袍客与身旁人窃窃私语道:“这疯子……打不过还拼了命的打,枉自送了大好性命么这不是?”身旁人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要命啦?老秃驴耳尖得很,连女的他都敢下死手打,要是被老秃驴听到了还不把你拍成人肉酱!!”

入魔老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莫观主道:“值得么?你为江湖捍卫正道,知不知场下英豪心里是怎么感谢你的?”

真武观主刚接下老僧一拳,好半晌才忍住喉间腥甜,抹去嘴角血迹道:“大道三千!至多也只能让三千人走,自然不能奢望人人都能心怀坦荡以苍生为己任,至于他们如何看我……方丈你会在乎七岁稚童的想法吗?”

老僧静默了一瞬,叹道:“不愧是真武观千年以降的修道天才,原来我不只在武学上小瞧了你!”

莫观主抬头望了一眼空寂的夜空,道:“他们都觉得我冷血无情,或恨我或惧我,莫某人丝毫不在乎,只要在焚香祭三清的时候胸中这一颗道心问心无愧便好。”

双目血红的老僧道:“很好!我现在已经不舍得杀你了……可是老僧这功法一旦入魔,便至少要杀一个人才能罢手,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啊……”

三十六尊摩崖石刻的尽头,一座草庐中正静静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一个看不出具体年龄的中年僧人正静静地盘坐在蒲团上,他的双眼紧闭着,似已入禅。过了良久,终于还是睁开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双眼中有沧桑有落寞,和他的法号“枯叶”一样,有着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忧郁。

有好几次都想推开草庐的陋门走出去,每次到最后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草庐里又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于这煌煌数千人的云海广坪,于这浩瀚的天地间,无人听闻。

不过,此时摩崖石壁的第一座罗汉像前,却站着一个少年僧人,他嘴角擎着笑意一步步向前走去,迈过一座座栩栩如生的石壁造像,来到黑压压一片的广坪前,听到入魔老僧正在说:“可是老僧这功法一旦入魔,便至少要杀一个人才能罢手,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啊……”

少年僧人穿着崭新的灰色僧袍,左臂因为骨折了所以悠悠地垂在袖管中,右掌缓缓竖立于胸前,口唇煽动,念出的是一句句梵文,一步步向老僧走去。

双目血红的老僧突然转过头颅,微讶道:“《菩提梵心咒》?”

少年僧人口中仍然不住颂念经咒,入魔老僧猛然怪叫一声神色显得极为痛苦,一掌打在身前不足丈余的莫观主身上将他击飞了出去,莫观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地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立时便有真武观的道人将莫观主抬下场去。

少年僧人颂经未歇,入魔老僧痛苦更甚,血红双目紧紧盯着少年僧人道:“找死!!!”一跃便到了少年僧人跟前,枯瘦双手如铁钳一般用力箍住后者的肩膀,张开鬼气森森的大口对准少年僧人的脖子就要一口咬下去,少年僧人脸上缓缓划过两行热泪,轻声道:“太师父,您太累了……休息一下罢?”

双目血红的老僧闻言大怔,缓缓停止了动作,静静看着比自己已经不矮多少的小家伙,嘶哑道:“原来是太师父的念一啊……你怎么来了啊?你每次下山都不跟太师父打招呼……你知道太师父有多想你吗?”

是啊……他是莲花山的佛子,照例要一年出一次妙法寺行走世间,如今已经七次了,阿祖微笑道:“不是不去看太师父……念一心想:没有分别的仪式便不算分别,那太师父便当念一还在山上陪着您……”

老僧凝望着少年僧人的脸庞,嘶哑道:“瘦了。多吃点!”

阿祖心中难过,看太师父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猛觉被太师父抓着的双肩上传来源源不绝浑厚至极的内力,想要阻止却看到太师父在轻轻摇头。

“以后太师父不在了,要保护好自己!”

阿祖抬手想要擦去脸上不争气的泪水,没想到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双目血红的老僧终于在群雄期盼的目光中倒下,倒在阿祖的怀中,老僧满是皱纹的蜡黄面皮上几无血色,身形干瘦如稻田里的秸秆。

“师父曾说:‘红尘中一滴泪,传说那是熬制孟婆汤的药引,也不知是真是假?‘此去九幽,老僧就去问那孟婆,可否用老僧的一滴浊泪熬一碗不太苦的孟婆汤,这一个月来,每晚都能梦到“石桥”,我已经很想她了,可她应该早已转世轮回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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