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喜方丈身亡后,英雄大会无人住持,目下云海广坪之上地位辈分最高的便是道山天师府紫袍二天师。
赵如意伸手轻轻擦去阿祖嘴角血迹,然后站起身来,面向嘈杂的群雄朗声道:“方丈大师走火入魔,让大家惊扰了!现在万喜大师也已西去极乐,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罢。夜已深了,大伙儿早点回去歇息,明日入夜咱们再行讨论。”
赵天师说道“恩恩怨怨一笔勾销”的时候,目光向东阳剑宗掌门人李文泰和藐姑派掌门人藐姑仙子望去,意思是万喜方丈已经故去,先前若有得罪之处也应“尘归尘,土归土”;戒律堂半月首座在一旁低声骂道:“他们敢作妖?本座降魔掌一掌一个全都拍死!”
此时已经亥时尾分,快要子时,夜间山风吹在身上已经颇有寒意,赵天师一说,纷纷四散了,方丈遗体,除了四百八十寺中少数僧侣外,无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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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剑游侠说完两日来的故事,喟然一叹,他平生仗剑江湖,立志要闯出一番名头来扬名立万,甚少花心思在儿女情长上,也不禁为万喜方丈坎坷的一生而叹息。
鱼蓝久久不能言语,心中只是想:“换作我是万喜大师,一个人在城中绝对住不了四十年,顶多四个月便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甚么小娘子小媳妇的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脑海中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夕阳下消失在屋宇拐角的那角僧袍,喃喃自语道:“他哪里入魔了?比三日前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了点没有甚么不同呀?”仰头朝负剑游侠问道:“大侠,你是不是看错了,晚间我还见过那念一僧,并没有任何异状啊?”
负剑游侠嘘声道:“此事千万莫要声张,我小的时候师父经常命我在烛光中刺飞虫,向来眼尖,虽然只是一眼,但我保证绝对没有看错。”
少女鱼蓝迷惑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放眼向场中望去,篝火四围,妙法寺三首座面有悲戚。万喜方丈西归后主持英雄大会的人选便落到了天师府二天师身上,赵如意正端坐于座椅上闭目养神,身旁便是青衣负剑,气质冷傲高寒的象山剑宗少宗主陆斩之。
陆斩,字斩之,象山剑宗宗主陆王心的嫡传大弟子,修炼祖师陆九忘传下来的“天星剑诀”,与道山前道童楼云霄、莲山佛子祖念一并列称为“云上之子”。(这里不知道被称为什么合适,就随便先叫了个,以后再改)
鱼蓝看了陆斩一眼,猛地打了个哆嗦,心里嘀咕道:“哼!剑法厉害了不起呀……干嘛要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吓死人不偿命嚒……”
神色冷傲的陆斩突然转头向少女看来,少女吓了一跳,微微颤抖着抓住负剑游侠的衣袖躲到了他的身后面,口中一叠声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象山少宗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于冷峻的脸上竟然也不违和,像是冰雪神山后突然露出一缕冬日里的阳光。
负剑游侠轻笑道:“小鱼姑娘别怕,其实我很厉害的,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鱼蓝闻言弯起两道月牙暖洋洋地笑道:“谢谢大侠!”心里却道:“那你也打不过那个冷冰冰的陆斩呀……我还是躲躲吧!”
负剑游侠脸上漾起感动地笑容道:“嗯小鱼姑娘真是又乖又可爱!和我妹妹简直是天壤之别,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对我这个亲哥说过一个‘谢’字,气质和少宗主倒是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名字起得不对,叫甚么‘李清云’呢?清云清云,清得都没有人间烟火气啦……”
正适时,二人忽听得篝火旁传来天师府赵天师威严的嗓音道:“大家应该都到齐了,好!老道便来说几句,今天已是英雄大会召开以来的第三夜,白日里各门派应该早有计较,对于如何处理魔教事宜咱们正道今夜便做个了结!”
赵如意说罢负手不语,看了一眼身形略微有些伛偻的真武观主莫道石,又向东首望去,那儿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黄袍老僧,年龄约莫在七十来岁,须眉皆白且长,唇色红润,脸上无甚皱纹,身披七衣镶金丝袈裟(七衣,区别于“五衣”和“大衣”,合称”三衣”;通常是僧侣大众聚会时所穿)。
古稀老僧神色宁静祥和,一看便是有道高僧,乃是九华山大天台寺的住持,法号“不真”。不真大师合什双掌念了句阿弥陀佛,微微低垂了眼睑,含笑道:“万喜方丈昨夜已说得很明白,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谨记在心,魔教事宜应彻底调查清晰为妙。”
真武观、齐云山、龙虎山等道家一派全都静默不语,四方剑派亦是寂寂无声,余下的各门各派嘈嘈杂杂纷乱不休,“如意真人”赵天师轻轻咳了一声,场间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身穿酱紫大袍的赵天师向群雄环视一圈,朗声道:“既然清河边境地处三国接壤之处,那便不便群聚而至,以免引起朝廷的误解;便由各门各派轮流分派门下弟子前去查探,若有眉目便飞鸽传书与大家分享进展,切忌打草惊蛇,老道如此安排,不知群雄可有异见?”
群雄一直洗耳恭听,此时全都齐声呐喊喝彩,没有半点异议。
如此又热闹了一阵,广坪上煌煌数千人众便纷纷下得山去,少女鱼蓝和负剑游侠汇合了蓬莱三英,随着浩荡的人群往莲花山下行去。群雄如前两日般在山腰处睡了一夜,只有极少数人宿在了山寺禅房。
翌日日出时分,鱼蓝五人从睡梦中醒来,大伙儿已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插科打诨,说什么话的都有,鱼蓝听着听着便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啐道:“呸!这年头,都这么多放浪的色胚子么?”她涉世未深的少女内心中,哪知江湖儿郎的梦想中除了名利外便是美貌如花的娇俏小娘子了。
无论任何一个时代,男儿心头少不了的美梦中一定有女人。
还有剑。
纵横九州、光寒万里的剑。
挑遍天下不平事的剑。
如果配上一壶老酒,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