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察湖东边是一块平地,此时平地上正聚集着约莫三百人左右的江湖人士,这些人无一列外都是手执长剑,显然皆是剑道中人。
平地上人分成了四波,按东西南北的方位而站,北方的一群人俱着水白色长衣,腰上系着天青色的束带,是“缥缈剑派”;南首的一群人穿着玄青色长衣,腰上系着墨绿色的束带,乃“竹海剑派”;
东边的一群人俱着土黄色长衣,腰上系着深褐色的束带,是“东阳剑派”;西首的一群人穿着赤黄相间,乍看像是道袍的长衣,腰间系着黑色的束带,乃是“太清剑派”。
此刻,四剑派的弟子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正在激烈比斗的四人,刀剑声远远得传去好远。正在斗剑的四人年纪都在五十岁上下,相貌威严,面皆有须,剑法凌厉,腾挪辗转皆很巧妙;这四人不是旁人,正是四方剑派现任的掌门人,分别是缥缈剑派掌门人周游,竹海剑派掌门人风习傲,东阳剑派掌门人李文泰,太清剑派掌门人陈伯玉。
(要不要一招一式的水,我不知道,我选择不水)
四人斗了已有半个时辰,一开始是斗剑,然后是互相比拼掌力,到目下长剑“叮咛”声不绝,又是执剑斗在了一处。
竹海剑派掌门风习傲猛喝一声:“给我退!”三尺青锋暴涨七寸,形成一道剑气,震退了另外三人,但也只是退了小半步,避其锋芒而已,真打下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缥缈剑派掌门周游说道:“风老鬼啊……四年了你的剑锋咋就只涨了一寸?不行啊不行……”
竹海剑派掌门风习傲不屑道:“格老子滴…有本事你别躲啊!”
东阳剑派掌门李文泰板着一张脸,他的脸上隐隐还有被万喜一巴掌打晕的手掌印。
忿忿不平道:“他奶奶滴,老子这次上山不知触了哪门子霉头,要不是老子把发现魔教踪迹的事告诉大伙儿,这英雄大会开的起来麽?狗天师赵如意话说得漂亮,甚么‘尘归尘,土归土’,咋滴!难道老子还敢找莲花山的麻烦不是?唉……这一巴掌是白挨了!”
太清剑派掌门陈伯玉忍住笑,轻轻咳了两声道:“再打下去一时也是难以分出胜负,不如还按往年例,由年轻一辈的来。”
四方“剑宗”四年一次的论剑大会在改为四方“剑派”后,仍是四年举行一次。
这次要不是在山上心里憋屈,心中有一股怨气亟待发泄,也不会由掌门人亲自下场动手。
太清剑派掌门陈伯玉说完,另外三位掌门人都是点点头,竹海剑派掌门风习傲说道:“一方出五个,抓阄。”
太清剑派掌门陈伯玉年轻时也学道,学了五年不太感兴趣就放弃了,反而对书法情有独钟,练的一手飘洒写意的好字,年少时爱在纸上写诗,送于秦淮两岸画舫游船里的小娘子,被脂红粉香的姑娘们亲切地唤作“玉郎”,当然这是往事了;陈伯玉掌门吩咐门下拿来纸笔墨砚,不一会写了三百来个名字在纸上,裁成小条。
四掌门从这三百来张纸条里,取出属于本派弟子的纸条,揉成了一个个小指大的纸团,然后分成四份,缥缈剑派掌门面前的是竹海剑派门下弟子的纸团,竹海剑派掌门面前的则是东阳剑派的纸团,以此类推,以示公平,最后各掌门在面前的纸团中依次抓五次阄。
抓一阄比一次,败者淘汰,胜者晋级,最后谁能一路连胜,便是魁首。
往后四年,夺得魁首的剑派便可发号施令,另外三派不得不从。
各掌门从面前的纸团中随意抓了一个在掌中,展开互相一看俱是喜形于色,显然都很满意被抓中的人选。
场下被叫出四个长衣劲服的剑派弟子,无一全都是丰神俊朗,其中犹以玄青色长衣,腰系墨绿束带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弟子最为出彩,乃是竹海剑派门下。
掌门人风习傲微笑说道:“幸儿,待会儿对另外三位师兄弟照顾着点,点到即止便可!”
“风老鬼话未免说的太早了!方儿,待会儿让风老鬼见识见识咱们缥缈剑派的剑法。”这是周游掌门。
“他奶奶滴龟孙儿,老四给为师听好了,只管使出为师平日教你的‘东阳剑’,把那甚么幸儿、方儿还有那甚么的统统给为师打败!”这是掌门李文泰。
“文泰啊!从前的文泰兄可是知书达礼,君子之风最甚,自从被万喜方丈打了一巴掌后,怎么变得比风师兄还要狂放啦?”陈伯玉大笑三声,调侃着东阳剑派掌门人李文泰,倒并未对即将比斗的门下弟子叮嘱甚么。
“闲话少说,开始罢!”
场中四人抱拳行礼,说一声师兄失礼了,手中青釭剑摆开,剑光闪烁,瞬间欺身到了一处,“叮叮”声不绝于耳,青影白影赤黄影在眼前纵横交错,各自使的都是本剑派中最精妙的剑法。
青影叫一声“风吹竹海无边浪”剑上生出一寸剑气,避开右首攻击,长剑猛向左首递去,割破了那人左臂袖袍,迎来场下观战的竹海剑派一阵欢天喜地的喝彩声。
被割破袍袖的乃是东阳剑派门下排行第四的弟子,剑法在门中数一数二,却是由于上场前师父的叮嘱而心中压力大增,一斗起来发觉另外三个师兄弟也是个中好手,心慌之下竟不能发挥全部实力,如此被觑见了破绽便是首先败了,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向师傅走去,李文泰面色不快,骂了两句。
场中三人继续争斗,白影飘渺剑法灵动异常,赤黄影腾挪随心剑气浩然,青影犹如灵蛇攀韧竹,看起来最没有威胁,却也是最有威胁。
又斗了一炷香的功夫,白影猛然使出一招“人海缥缈”,赤黄影正与青影纠缠,眼见便有胜机,被余光不及之处刺来的一剑割破了衣袖,遗憾落场。
此刻场间便只剩下缥缈剑派吴方和竹海剑派风幸子两人。
再斗了一炷香功夫,缥缈剑派以毫厘之差惜败,竹海剑派拔得头筹,取得了第一个参加决赛的资格。
场下响起一片喝彩祝贺声,竹海剑派掌门人风习傲长笑不已,眉目间颇有得色。
“风老鬼得意什么?这才第一局。”这是北边来的周游。
“看谁能笑到最后!”这是倒霉的李文泰。
“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道心不坚,爱好书法的“玉郎”陈伯玉。
第二场抓阄开始了,风习傲看着周游掌中纸条上写的名字,皱了皱眉,说道:“不行!我这个弟子不能出场!”
另外三位掌门人闻言纷纷往那纸条上看去,上面写着三个飘逸非凡的字:白狐溪。
周游和李文泰同时说道:“咋滴就不行啦!你这弟子是瘸了还是拐了啊?怎么滴……抽到谁就是谁……难道还能让你自个挑不成?”
风习傲正在皱着眉头,闻言心中一动,说道:“我这弟子就是瘸了!昨天夜里下山的时候摔折了右腿,现在走路都费劲,怎么比试?”
陈伯玉道:“是真是假,风师兄得叫来让我们看看,真受伤了换一个也不妨。”
风习傲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已经涂了药膏,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带来让你们瞧瞧。”
说罢向南边走去,竹海剑派此行出来有七十八人,站在一块也是乌压压人头一片。风习傲走到人群后面,面色生寒的站在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前,这少年和同门一般穿着玄青色长衣,腰间系着墨绿色束带,正一脸惶恐地仰头望着自己的师父。
“狐溪,你听师父的话吗?”
“嗯嗯……听!狐溪一直都听师父的话……”
“好!忍着。”
风习傲猛然一脚踢在了那少年小腿骨上,十五六岁的少年顿时闷哼一声,脸上血色瞬间消退,额头上汗珠如雨下,竟硬是咬着嘴唇忍住了钻心入骨的剧痛没有喊叫出声。
竹海剑派围在一起,外面瞧不见里面的情状。这时同门师兄弟们都是面露不忍之色,一人猛然扑向倒在地上的少年,正是方才比剑得胜的风幸子,他将少年抱住怀里,压低声音哭喊道:“爹!你为什么这么对待狐溪??他做错什么了吗!!”
风习傲面不改色,负手而立,哼道:“他错就错在天赋太弱,一点也不像是剑林七雄之一白召麟的遗子,我养了他八年,到头来也只会磨剑,就算资质再平庸,八年也总该有点成就了罢!可这小子呢,到头来也只是磨剑的功夫越来越好了……”
神智已经疼的模糊不清的少年白狐溪咬着嘴唇,嗫嚅着说道:“对不起大师兄,你别怪师父,是我太过蠢笨了才让师父一再的失望……”
风习傲又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还不算无药可救。”说着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喂少年服下。
“快给他小腿上敷上药膏,伤处做得陈旧一点,不要让人看出是新伤,我先出去应付那三个家伙,弄好了马上带他出来!”
风习傲转身穿过人群,向外走去。
白狐溪心中苦楚,望了一眼大师哥风幸子,笑了笑道:“大师哥,狐溪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