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喃喃道:“怎么可能……”
白晶露出一抹坏笑,忽然伸手,按了两下汽车喇叭。
前面原本有个人,正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前走,听到声音,并没有回头,但却横下迈了一步,不光明显放慢了脚步,而且还把本来就不宽敞的土路堵了个正着。
“哈哈哈……”
白晶笑出了声,恶作剧的又连按喇叭。
那人还是没回头,却干脆停了下来,两手背在身后,一只脚掂着脚尖直晃悠。
我只好停下车,看看对方的背影,转向白晶,摆出一副擎等着看戏的架势。
白晶像变了个人,不再是冷艳的美女律师,而是个顽劣调皮的孩子,按着喇叭不放。
那人终于不耐烦了,拃开双臂抻了抻,居然倒退了回来。
揣测到对方的意图,我吓得一激灵,赶忙挡开白晶的手,挂上倒挡踩油门。
车才一往后蹿,那人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如果我没倒车,对方必定是要坐在车头上的。得亏是及时倒了一把,对方‘恶意’的举动落了空,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白晶哈哈大笑。
我哭笑不得的同时,脑门子却是渗出了一层细汗。
之前在面馆,蒙超倒真不是替我吹牛。
我小时候确然是跟着爷学过把式,我是比较懒散,但架不住老头子的强势,硬是被他用藤条抽出些功夫底子。
正因为这样,看到前方那人的动作,我才觉心惊肉跳。
普通人要是被这样晃一下,十成十得摔个四仰叉。
但是,那人坐下来的时候,腿弯低过了九十度,明显顿了顿。
然后,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我几乎都能脑补的给他配音:“啊……啊……啊……啊……我倒……”
我抹了把脑门,震惊的看向白晶。
“哈,我就说,你只要见到他,就一定觉得不虚此行。”
白晶笑着放下车窗,探出头去:
“老祖!别装了!司机是个穷光蛋,你讹不着油水!”
“浪费感情!”那人恨声恨气的说了一句,慢慢的站了起来。
我刚抹掉的汗又出了一层。
他站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用手撑地,甚至就只是一条腿稍稍弯曲了一下,身体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托起来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高手!”
“必须是!”白晶再次朝着窗外喊道:“老祖,上车!我捎上你!”
我猛一哆嗦:“别扯淡!”
那人终于侧过头,斜朝后瞄了一眼,“小丫头,净拿老头子穷开心!就这破车,跟个王盖子似的,我坐上去还不得散架了!”
一句话说完,他居然甩开膀子,飞也似的向前跑去。
眼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我反应过来,两手使劲捂了捂耳朵。
这人的嗓门也太大了。
白晶是用喊的。他就只是平常人说话的语调,但只说这么两句话,我的耳朵就被震得嗡嗡响。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的问白晶:“陈祖道还活着?”
“我说过他死了吗?”
白晶冲我眨眨眼,“还傻愣着干嘛?开车啊!”
沿着乡间土路,直开到底,才见一户人家。
我和白晶下了车,走进院门,我不禁又是一呆。
这宅子外表看来,也就是普通的农家院,但院子里却是百花争艳,花香醉人。
“白丫头,快进来!爷爷有好东西给你!”陈祖道在堂屋里笑着招手。
他本来是朝向白晶的,但转向我时,神色间似乎怔了一怔,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白晶忽然凑到我耳边,低声快速的说道:
“一会儿,我说,你听。”
我恍惚的点了点头。
堂屋的陈设,和我老家乡下的房子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到屋里,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陈祖道短暂的愣怔后,也恢复了正常,继续将一个塑料桶中的红色液体倒在两个高脚玻璃杯里。
他笑着又冲白晶招了招手:“快来,尝尝我自己酿的葡萄酒!”
白晶很有点闻酒则喜的意思,急不可耐的上前拈起一个杯子,只喝了一口,眉头就微微一蹙。
趁这个当口,我仔细打量陈祖道。
白晶前不久所说的‘故事’中,在那列火车上,生神仙陈祖道不过才二十五六岁。方面大耳,一袭长衫,身高膀大,犹如天神般威风凛凛。
这时在我看来,她说陈祖道身高近两米是事实。
但是,面前的老人,却是秃顶,‘平顶山’周围,一圈稀疏的白发证实着他的年纪,却也将他一张皱纹不多的老脸,映衬的更圆、更大。
这老头,穿着大裤衩,白色的汗布背心本应该松松垮垮,却硬是被他厚实的身板和大肚皮撑的紧绷在身上。脚上一双的拖鞋,像是不堪承受他的体重,两边都张歪开了。
关键听白晶说的时候,我就脑补陈祖道是个黑脸膛大汉,可是,他本人除去一张红润的圆脸,其余露在外面的皮肤,比一般的男人都要白。
脸上皱纹不明显,实在是因为——他太胖了。
上臂比一般人的大腿粗,前胸到后背竟宽过一尺半……
我估摸着,他至少得有三四百斤。
所以,刚才他想往我车头上坐的时候,我才急着倒车。
我是真怕他一屁股坐实了,不光把车头盖坐扁,前轮胎也得被压炸了。
见白晶又再喝酒,陈祖道斜看向我,指了指仙桌上另一个高脚杯:
“尝尝吧!我自己种的葡萄,自己酿的酒,可是下足工夫的!”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白晶替我解释:“老祖,他等会儿还得开车呢,不能喝酒。”
陈祖道不满的冷哼了一声,看我的眼神更显得鄙夷。
仍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不光觉得这屋里莫名的怪异,而且很不能忍受这胖老头的这种眼神。
被他这么斜睨,我竟有些烦躁,脱口道:
“你这酒根本就坏了,光闻着就知道不好喝!”
陈祖道一瞪眼:“小子,红口白牙是拿来胡说道的?”
我更是暴躁,以眼还眼:“你自己喝!你要能把这杯酒喝下去,我把这一桶全喝了!”
陈祖道更显恼火,一把将杯子抓了起来。
那高脚杯已经算是大号了,被他捏在手里,却像是拿捏着稍大的酒盅一样。
我虽然还在跟他对着瞪眼,心里已经开始发虚。
这老家伙,该不会真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