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远回到问仙宗时,刚至山门,便被师弟陆潇拦了下来,甚是焦急地拉着他往静阳宫走去。
“你怎么才回来啊,掌门和师父都等你很久了。你可急死我了,再不回来,师父都要下山去找你啦。”陆思远一头雾水地看着平时就咋咋呼呼的师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师弟超速带到了静阳宫。
刚踏至大殿,就感觉到三股灵力袭来,瞬间动弹不得。一股极其清冷,当是掌门师伯的。一股温和至极必然是师父的。而最后一股甚是霸道,一下子令陆思远紧张起来。
能霸道至此应当就是那个甚少露面,却依然威震四方的师祖陆无为的。
待探查的灵力撤去,他慌忙走上前拎起衣摆在殿前跪下,拱起手道:“思远拜见师祖,拜见掌门,拜见师父。”
“起来吧。”殿上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陆思远又拜了一拜方才站了起来。抬眼便看到殿上的三个人。
正中央坐着的那个人闭着眼,一手扶着椅子,有节奏的敲打着。看上去大约是三十岁的模样,周身气息凌冽,多看一眼都觉得压迫。此人正是他的师祖陆无为。
坐在他左手边看上去与师祖年纪相仿,正看着他的,是掌门陆飞渡。而一边甚是和蔼的老人则是他那个一向没什么正形的师父陆志海。
“思远,你近日在外,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掌门的声音传来,陆思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按理说那座无名山上除了当晚有浓郁的灵气之外再无其他异象,应是不会惊动宗内才是。难道师祖的境界又进了,所以即使这样也能感知到什么?这样想着,陆思远便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殿上正中坐着的男人。
这一抬头,却对上了那个记忆里熟悉的眼神,依然不像是在看着一个与他同样的修道者,而像是看着山间柔弱的草。
他忍不住地低下了头,压了压情绪,冲殿上拱手道:“徒儿正想向掌门和师父禀报,上月初我奉命前往落云山,途中经过周家村那座无名山的时候却感受到了浓厚的灵气,于是下去一探究竟,却一无所获。而今日徒儿再去,灵气更是消失的半点也无,徒儿觉得蹊跷,正准备跟各位长辈禀报的。”
殿上的陆无为听了他的话,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异样,而掌门和他的师父则互相看了一眼。
“思远,近段时日你便莫要下山了,就在宗内好生修炼吧。至于那灵气一事为师明日便去探一探。”陆思远听到自己师父这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掌门止住。
“昨日,你师祖本在他的无为峰闭关修行,却忽感异样,于是施了寻星术,却发觉,我问仙宗原本光彩熠熠的运星如今却十分暗淡,而我与你师父甚至你的命星都开始异动,此等异象,怕是我问仙宗有大劫将至,为了防患未然,金丹及以下的小辈还是尽量不要出山门了。待我与你师父师祖一同施了寻星术找出这异动的源头再做打算吧。”
陆思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往常一向笑呵呵的师父也眉头紧蹙时,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是思及掌门的话,脑海中却猛然回想起了花锦那张好看的脸,以及她那上位者般的眼神,心中不免一动。
次日,本要去周家村的陆志海身旁却多了个气势凌人的陆无为,他们于那座无名山顶落下,陆无为闭着眼将神识放开至方圆十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灵力存在过的痕迹。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本想起身先回宗内再从长计议,却被身后传来的响动止住了动作。
他转过身,入眼就是穿着粗布麻衣的花锦。她提着裙摆自山下而来,仰着头正正好与陆无为的目光相撞。于是花锦停下了脚步,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灵力相比之前的男子要浑厚许多倍。若说那男子是小溪,那眼前这人,便是奔腾的江河。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花锦十分熟悉的气息。
是祁渊的。
于是忍不住的,就想要上前探个究竟。一旁的陆志海看着无邪的少女一时有些怔愣,他与陆无为一样都曽展开过神识,却未能感知到少女的存在与靠近,他看了看他的师父微微有些诧异的眼神,也明了就连他的师父也没能感知。
这当真奇怪。
“小丫头,你从何处来?”陆志海开了口,问向花锦,花锦却不答。只见她直直地走近了陆无为,像上次观察陆思远一样,凑近了他。
那的确是祁渊特有的灵气气息。
祁渊是个奇才,他无门无派更无师父。谁也不知他是如何飞升的,只是大多数仙者飞升时他就在了。没人知道他的力量有多大,也根本没人想去试探。毕竟祁渊曾是个因为两个仙者打架,不小心冲破他的结界弄坏了他千辛万苦弄来的花种,就连解释都不听抬手便让两人陡然消失的狠人。
他大多数时都是温和的,用人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温润如玉。可奈何是个花痴,是真的痴,就连年幼时不懂事的花锦不小心弄坏了他的花圃都差点被他失手打伤。
他是整个仙界唯一一个没有传承的神仙,即使是后来的花锦,学的也并非是祁渊的术法。所以他的灵力,他的气息更不可能会出现在别人身上。可是花锦又耸了耸鼻子,却肯定,自己绝没有感知错。
“你叫什么名字?”花锦仰头盯着陆无为的眼睛轻声地问,丝毫不在意旁边因被忽视而吹胡子瞪眼的陆志海。
她也发现,当她靠近陆无为时,曾经消散的灵力开始缓缓地向她聚拢,甚至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围绕着自己,而是丝丝缕缕地钻入经脉之中欢快地游动,像是老友重逢一般,让花锦的心情也开始变好。
陆无为也察觉到了这灵气的变化。他看着花锦,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锦眯了眯眼,有些开心的回应“花锦,繁花似锦的那个花锦。”
似是丝毫不在意陆无为未曾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像餍足地小兽一样眯着眼喜悦地感受着灵气重回体内的欢快。
只是这速度太慢了,这样想着花锦又有些丧气,她低头看了看男人腰间的那块熟悉的令牌,小声嘟囔着“问仙宗?”
一旁的陆志海听到轻哼了一声:“正是问仙宗,这是我们的祖师无为仙尊。小丫头,不知礼数。”陆志海玩心大起地看着花锦,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惊慌的表情,却未能如愿。
花锦似是没听见一般,只是继续看着陆无为说:“我喜欢你,我可以跟你走吗?”
少女的声音像银铃一般悦耳,另外两人听在耳中却如惊雷。陆无为似是被她的惊人言语定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而向来性情不定的陆志海则是憋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没有笑出来。
他这师父活了怕是快一千年了,从未听过他有什么风流韵事,虽长得哪怕在各宗门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却让一众女修不敢有半分觊觎的想法。如今倒好,一个黄毛小丫头,大言不惭地说喜欢他。
陆志海的心早就飞到了问仙宗的上空,想要用传音术将这小丫头的话重复数十遍,以让问仙宗上下同乐。只是他瞄了瞄一旁似是黑了脸的陆无为,终是将他危险的想法压回心底。
“放肆。”许久,陆无为才咬着牙吐出两字。倒真不是他一本正经,而是活了这许久,男女之事从未沾过,而如今当着后辈的面被小丫头调戏,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处置。若是以往,无论何事,武力镇之便可,可面对着灵气稀薄的小丫头,就当真是束手无策了。
花锦也不以为然,自顾自地点起了头,自言自语着:“还不能现在走,我还有事要处理。”她回身看了看山下,又转头看了看陆无为,想了想,便拉起了陆无为的袖子向山下走去。而她的手触上陆无为的那一瞬,陆无为的识海似有什么闪过,竟生生地压制住自己想要甩开花锦的动作,不容反抗地顺着少女的力道,一起向着山下走去了。
被落在后面的陆志海先是一愣,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忍不住地咧嘴笑了开来。而后抚掌笑道:“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