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伽从新华道支行替班回来后没几天，惠姐便收到了达林银行合规部发给她的邮件，通知她到今年九月底她就已经在霞海路支行柜台主管的位置上干了三年，因此她需要在九月底之前与其他两家支行中任意一位柜台主管互换三个月。因为柜台工作是接触现金的，所以会设置这样的规定以防止员工之间在现金管理方面出现集体舞弊的情况发生。

这是一次很正常的岗位调换，但另人啼笑皆非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其他两家支行的柜台主管都极不愿意与惠姐进行互换——因为霞海路支行有Jenny。惠姐私底下跟其她两位柜台主管沟通了好几次，虽然三人关系都不错，但谁都知道霞海路支行现在是一个大火坑，没有人愿意上赶着往火坑里跳。

惠姐也感到有些恼火，在柜台里面自言自语的发牢骚道：“又不是我非得跟她们调，这不是规定是这样，不得不调换么！Jenny还让我自行跟她们商量，好嘛！一个都不愿意来！那我能怎么办，求着她们来么？领导指定让一个人来，这事不就完了么，非得让我在这儿跟她们说。”

伽伽来达林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听惠姐这么抱怨，也确实难为她，难不成真让她哭鼻子抹泪儿地求另外两位主管，求她们帮帮忙跟自己调换一下，好让自己完成合规部的要求？

最终还是李总出马，说服了新华道支行的柜台主管珊姐来霞海路支行与惠姐进行调换。调换在一周之后就完成了，因为要赶在月底惠姐满三年之期之前，所以比较匆忙。新的一周，再来霞海路支行上班的就不再是惠姐，而是比惠姐年轻活泼的珊姐。

珊姐比惠姐小三四岁，一米六几的个子，身材匀称，皮肤白皙，淡黄色的头发微卷，显然经常去理发店打理。相信星座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具备白羊座的所有特点：热情直率，但又有孩子气的小性子。

但从珊姐到霞海路支行的第一天开始，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快。珊姐自己也经常在众人面前直抒自己的不满：“我家离新华道支行近，每天早上我都要开车先送女儿去幼儿园，然后再去上班。这样都是紧赶慢赶，遇上堵车就会迟到。现在让我到离家这么远的霞海路支行上班，我彻底没有时间送女儿上幼儿园了。而且每天还得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地铁上，下班后连陪女儿去商场买万圣节服装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淘宝随便选几件。”

听着珊姐的这些抱怨，伽伽先是佩服她的勇气，接着是好奇：难道她不怕这些话传到李总耳朵里么？

Sophia要调行的消息让伽伽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Jenny和Sophia两人关系已破裂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因此Sophia调行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最令人猜不透的是两人关系为何会破裂，而且是以如此疾风暴雨般的速度，似乎一夜之间两人便从闺中蜜友变成了仇人。但这一内幕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至少柜台的这几个人没有人知道靠谱的消息。

在Sophia要调往新华道支行的消息传出两周多后，一个更让人意外的消息传来——谢婷已正式向Jenny提出了辞职，并且Jenny也同意了。

谢婷调到霞海路之后的近半年内，她的工作压力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也都预料到她这客户经理的位置可能坐不长。但不做客户经理还可以转岗做后台岗位，直接提出辞职确实让大家有些意外。

这天快下班时，谢婷约了孙晓琳和伽伽下班后一起吃饭。伽伽虽然和她们两人有共同在泳池泡过澡的交情，但私下并没有过多接触，最多也只是在后台一起吃饭或者更衣室一起换衣服时随意搭几句话。谢婷的主动邀请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她知道谢婷和孙晓琳私下聊得多，而叫上自己，似乎有点当电灯泡的感觉。

三人都下班时已近晚上八点，三人来到了支行附近的一家必胜客，点了一个披萨和三杯饮料。

“谢婷，你怎么就辞职了呢？客户经理干不下去，你可以转岗去做其他的啊，干嘛这么想不开，非得辞职呢？”伽伽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解的问道。

“再转回去做柜员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就干脆直接辞职了。”谢婷依旧咧嘴笑着说道，但伽伽可以感觉到她的内心是难受的。

“那你正式离开是哪天？你找好下家了么？”伽伽接着问道。

“我跟Jenny商量好的是一个月后正式离开，这期间我可以把没休的年假休完。工作还没找好，辞职后先休息一阵吧，不着急找新工作。”谢婷边喝饮料边说道。

“你走之前这段时间，可得把你手上的重要客户再仔细跟我交接一下，Jenny催这事催了好多遍了。”孙晓琳手上拿着一角披萨说道。

“你放心，重要客户这几天我都大概跟你介绍过了，回头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再问我。而且从现在开始我都已经不做业绩了，把要买理财的客户都留着你接手后再买，你看我够意思吧。”说到这儿，谢婷又笑着露出了她整齐的牙齿。

“姐姐我谢谢你，等我做出了好业绩，我再请你们吃大餐！”说着孙晓琳拿起饮料象征性地朝谢婷碰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现在是接了你的班，我只能唯Jenny是从，抱着她的大腿，不然我这客户经理也干不下去。”

谢婷和伽伽都没有接话，孙晓琳的态度很明确，她接下去会成为Jenny喜欢的“听话”的客户经理。

在孙晓琳去卫生间的间隙，谢婷以避开敌人，与接头人交换情报时的语气突然对伽伽说道：“你知道我什么要离开吗？”

伽伽楞了一下，不解地看着谢婷，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婷严肃的说道：“Jenny的种种行为实在是让我感到无法再待下去了。我自己是一个喜欢同事之间平等相处，关系轻松的人，但Jenny跟我说的话和她做的事都让我感到非常压抑。”

伽伽明白了谢婷的用意，她之所以避开孙晓琳跟自己说这些话是因为她知道孙晓琳已经是Jenny的人了，但她相信伽伽是有着跟她一样想法的人。

伽伽也认真地回复她道：“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同事，甚至上下级之间应该是平等的，但Jenny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在设立清晰的等级制度。”

说到这儿，孙晓琳上完厕所回来了，两人便也中止了刚才简短但坦诚的谈话。

谢婷要离开意味着霞海路支行的岗位又要有变动。孙晓琳会接替谢婷悦然客户经理的位置，而孙晓琳欣然客户经理的位置由dy接替，这也符合惯例，一旦客户经理的位置有空缺，首先考虑的就是客户经理助理转岗接替客户经理的位置。客户经理助理的位置由伽伽接替，伽伽是主动愿意尝试客户经理助理的工作的。

上次提出辞职时伽伽就已经对柜台和后台工作的琐碎，重复性感到厌恶，现在有机会可以尝试一下与销售岗的工作，伽伽很想一试。伽伽知道自己性格内向，不擅长从事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对客户经理助理一职她也并没有一定能干好的把握。

但她更清楚的是，柜台的工作并非长久之计。如果一直在柜台干下去，唯一升职的机会就是等到上面的主管或经理有人辞职或退休，这也应了之前张新远说的那句话：你就一直在柜台干下去吧，十几年之后，惠姐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几十年之后佟姐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伽伽很清楚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对于前台销售工作，伽伽想尝试，但内心又害怕尝试。她不知道在那些明争暗斗中自己能否应付过来，也不知道自己不善交际的性格会不会沦为别人吃饭时的谈资。

二选其一，转做客户经理助理是相对更优的选择，她知道自己不是李东，不可能在柜台坐一辈子。转做销售岗还有一丝“活”的可能，一直待在柜台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