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蹙了蹙眉,眸里雾霭沉沉,唇角却突然向上轻轻扬起,讥笑地凑到我面前,“为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我自然是清楚的。
他比我高许多,我只能扬起头,才能看得清楚他的脸。
我的胸口突然像是被揪着一样难受,两只脚在地板上蜷缩着,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用近乎请求的语气,“不要走好不好,哪怕今晚不要走,我怕,我真的怕,以后我绝对不同你吵架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这个人,就是很鲁莽,很冲动,我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我......我发誓,我发誓......”
我的唇瓣抿得紧紧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我有些无力,眼角泛起了一层湿润,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如何说出这番话的,我只是在赌,赌他也许吃软不吃硬,赌他至少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会收回那份离婚协议。
这样卑微求饶的我,一点儿也不像我,以前的我,很倔的。
从小到大,我没有求过任何人,就算是被我爸抓到,拿烧火棍差点把我打死的时候,我都可以抹掉嘴边的血,昂起头,不落一滴泪,不对他求饶。
贺瑾言是第一个。
以前他至少看在我姐姐的面上,他不会真的抛下我,但今天,他的这副样子,我知道,他真的下定决心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我已经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不想再失去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了。
我突然有些讨厌这样的我,我以前浑身都是刺的,但现在,我的刺呢?
哦,我的刺没了,我的刺在遇到贺瑾言的时候,就已经拔光了。
车喇叭响了起来,我知道,是司机开的车到了。
他见我如此这般哭闹,便知道他今日是同我谈不了什么的,于是,他便想要摆脱我。
他甩开我的手,径直走到门前,试图要把门打开出去,我一个箭步跑到门口,用手拦着门。
他看着我,冷冷地说道:“让开。”
“我不让。”
“让开。”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望着他,他眼里的耐心已经没了,如果说,人眼可以喷火的话,他绝对已经用那火把我烧成灰烬了。
以前我以为贺瑾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对我,什么都不吃。
于是,我用手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倔强的抬起头,“贺瑾言,你难道忘记你曾答应过我姐姐什么了吗?”
我知道,姐姐是他的命门。
其实今日,我已经把他逼得到顶点了,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我也已经见好就收了,但今日,我却硬是要在那跟高压线上狠狠地踩一下。
顿时,他的脸白得像鬼一样,我想我的脸色应该也好不到哪里。
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尤其是拿他在乎的人,但我已经穷途末路了。
他很长时间没有动,我也是。
最后,我脚有些发麻了,实在站不住了,于是,我把门打开,对他说:“你走吧。”
他没有出去,而是直接一把将门用力地关上,然后他把我用力地往地上一甩。
他是练散打的,练了二十多年,还拿过冠军。
所以,他的力气很大,尤其还在气头上。
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劲儿,我只知道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玻璃鱼池的边角上,痛的我眼前一黑,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有些站不稳,便顺势找了一个支撑点试图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哪知我抓的是鱼池的边角。
顿时,鱼池失去了平衡,整个掉落下来,在地上砸得粉碎,玻璃碎渣扎进了我的手掌心,一阵刺骨得疼痛朝我袭来,瞬间,地上的一滩池水有些染红了。
贺瑾言在看到整个鱼池摔碎的瞬间,顿时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扑了过来。
只是,他朝的方向不是我,而是那尾在地上翻滚着的锦鲤。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几乎是跑到了厨房,立刻在水池里放了水,然后把锦鲤放进了水池里。
我第二次见他这么慌张。
第一次是姐姐进了医院。
一瞬间,我竟也忘记了疼痛,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尾锦鲤,想知道,我是不是又背上了一条命。
他从厨房走出来,看着我半坐在那堆玻璃渣中,身边还映了血,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眼里满是厌恶与嫌弃。
我突然有些失控,冲着他喊道:“混蛋!在你眼里,我的命都没有那条鱼值钱!”
他蹲了下来,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冷冽,沉默了好久,他才开口:“那鱼池,是念予送我的。”
然后他便转身不再理睬我,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锁咔嚓一声被锁上了,我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挺直的身子,也逐渐发软,瘫倒在那玻璃碎渣中。
我忽然清醒过来,从未如此清醒过,就像被人从头浇了杯冰水,太阳穴那里突突跳。
原来,那鱼,是姐姐送的。
两尾锦鲤,一大一小,大的是他,小的是姐姐,所以他才这么珍惜,这么爱护。
所以,他在发现我不小心杀死了那条小锦鲤之后才会这么生气。
所以,他才会一眼认出我买的那条不是他的那条。
他说的没错,再一模一样,不是她,就是不是她,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自作聪明。
我感觉到那玻璃渣好像刺进了我的身体,痛极了。
外头的雷声愈发的大了起来,整个屋子顿时被雷震得停电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我怕极了,在玻璃残渣里,我蜷缩着身子,把自己抱做一团,我的后脑勺一阵阵发麻,浑身上下都感觉很刺痛,我哆嗦着不知道在叫谁的名字。
也许是贺瑾言,也许是姐姐。
“沐沐......沐沐......”姐姐轻轻地唤着我的名字,“别怕,瑾言会照顾你的,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的小腹又疼了起来,头也在发麻,浑身都很痛,姐姐,我不要贺瑾言,我不要他,姐姐,我好想你啊,如果可以,我宁可这一辈子都不要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