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言看着我,双眼依旧发狠,可是却已经慢慢垂下了拳头。
我向来不愿意吃亏,尤其在贺瑾言面前,他凶我,我要比他更凶。
于是,我不甘示弱地冲着他恶狠狠地瞪回去。
虽然我面上很凶,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慌。
大约有一两秒钟,我觉得贺瑾言会冲我扔飞镖,唰唰唰地两三下就把我全身上下戳成千窟万洞。
不过,幸好他手里没有飞镖。
最后,他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会儿,然后便转身就走了。
我依然不知道大晚上的贺瑾言怎么会来这里,不过,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了。
顾未生还在一旁躺着呢,我连忙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顾未生看上去伤得不轻,原本俊俏的一张脸顿时鼻青脸肿。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埋怨他:“你干嘛要和他动手啊,你知道吗,就算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可是练了二十多年的散打啊。”
顾未生还在流鼻血,但他把头扭到一旁,瓮声瓮气地答道:“我生气!”
我知道顾未生在生气,只是我怎么也没想明白,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能弄成这样。
我搀扶着顾未生上楼,他住在最顶层的套装公寓,一层只有一户人家。
我把他扶进门,然后就转身去厨房,在冰箱里找了几个鸡蛋开始煮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他冰箱里没鸡蛋,没想到,他虽然一个人住,但冰箱里的东西还挺全。
我问他医药箱在哪里。
他像是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把头扭到一边。
我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自己找了起来。
我把客厅的所有柜子都翻了出来也没找到医药箱,倒是把整个屋子弄的乱七八糟。
终于,我想顾未生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瓮声瓮气地说道:“在厨房的柜子上头。”
我跑到厨房,打开上头的柜子拿出医药箱走到顾未生的旁边。
倒不愧是医生,医药箱里的东西堪比一个小药店。
我翻出碘酒,棉签帮顾未生处理伤口。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我,在沉默了好久之后,问我:“你会吗?”
居然不信任我?
我故意一脸严肃地对着他说道:“试试看吧。”
他像是如临大敌一般,默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我没好气地把他又拉回来,半开玩笑似的地在他的伤口上用力地压了压,顿时,他痛的满面狰狞,龇牙咧嘴起来。
想想之前我印象中的顾未生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的模样,哪像今天这样那么狼狈,还成了个熊猫。
我一下子没忍住,竟哈哈大笑起来。
他见我这副模样,轻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好了,你放心,治疗伤口,我是专业的。”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其实我没骗他,干这个我真的很内行。
以前我在附中上学的时候,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绰号小旋风,况且,行走江湖,哪能不负点伤?
那时的我,轻伤不下火线,重伤才去医院,多少伤口都是我自己拾掇的啊。
如今,我脸上还能完好无损,安然无恙,也没留下个疤痕,真的是万幸了。
最后白水煮蛋熟了,我从厨房取了来,稍稍晾凉了些后,我把壳剥了,交给顾未生说:“喏,你把这个在你疼的地方滚一滚。”
顾未生鼻子里塞着药棉,结果水煮蛋,一边拿着鸡蛋滚着脸上的淤青,一边审我:“说吧,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同他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我爸爸还有贺瑾言那样,知道我干的那些事情之后也像扔垃圾一样,扔掉我不要我了。
毕竟他曾经那么喜欢我的姐姐。
但我思想斗争没有几分钟,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原原本本地将这么多年的经历,一字不差地对他讲了一遍。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外乎就是我喜欢贺瑾言,贺瑾言不喜欢我,喜欢我姐姐,我又害姐姐出车祸,最后姐姐死后我拼死拼活费尽心机嫁给了贺瑾言,然后又离婚净身出户,还染了病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讲的时候我心底还是有些伤心,忍不住流泪。
唉,回想一下,还真是失败的人生。
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到死也不告诉顾未生这些事情的,但今晚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直接说了,我想一定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讲完后,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顾未生随时会把我扫地出门的准备。
但令我意外的是,他在听完我的经历,沉默了几秒后,最后只是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发。
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松了一口气,有种心里埋藏已久的大石块总算落地的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过也是,毕竟惨淡的人生,讲出来多少也舒服些。
我愣了几秒后,问了一个我一直很想知道,却从来没有问过别人的问题。
“顾未生,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
“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走,如果不是我,贺瑾言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不是我,说不定你和姐姐……”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你啊,”他打断了我的话,然后抬起头,望着窗外,眼里满是无尽的柔情,“我想,你姐姐也一定不会恨你,你是她最宝贝的妹妹,她肯定也希望你过的好。”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顾未生,如果这番话是贺瑾言说的该有多好。
不止一次我想对着贺瑾言问,你恨我吗?
可是每一次我话还没说出口,他眼底的厌恶与愤怒就展露无遗。
是啊,我不用问都知道,他怎么会不恨我?
顾未生家客厅的灯光也是暖黄色的,柔柔的,不刺眼。
光线把他的脸庞照得有些朦胧。
是啊,我又想起了贺瑾言那个混蛋。
我真是没出息。
十八岁就喜欢的人,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忘掉他呢?
但我知道,我必须忘了他。
不管有多难。
顾未生给我收拾出来一间客房。
“以后你就安心住下吧,别担心。”
“谢谢你。”
我很少对人说谢谢的,因为我从来不习惯别人的帮忙,可是最近,我说的谢谢几乎比我前半辈子说的还要多,而且还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