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生走了以后,我上网查了一下关于这个设计师新秀大赛的相关信息。
这个新秀大赛是青鸟集团举办的。
青鸟集团是国内外享有盛誉的服装企业,旗下同名品牌“青鸟”也是在国内外名声赫赫。
这个品牌,她之前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过,青鸟的总裁也是巴黎艺术学院毕业的,他的作品曾经在教科书上出现过。
比赛的第一名则会正式进入青鸟的设计研发部,拥有独立设计权。
不得不说,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顾未生总是将一切都替我考虑周全。
这次新秀大赛一共分为两轮,第一轮是初试,没有主题限制,第二轮是复试,也是现场比赛,是由评委现场出题,再现场考核,最后公布结果。
距离初试的结束还有一个月,时间紧迫,我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拿着笔,望着空空如也的画板,脑子一片空白。
闲暇的午后,总是在无所事事中过得特别快。
夕阳暗黄的光线从窗帘布的后头照进来,而我的画板上依然一片空白。
我靠在床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将画笔打翻在地上,我弯腰下去捡的时候,却在床底下发现了那只纸鹤。
我伸长了手去够,它已经歪歪扭扭,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纸鹤,上面早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了。
尘封的记忆就跟散落的匣子一般,纷纷涌上心头。
其实,当我决定回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知道,这些事情,我躲避不了,也忘不了。
傍晚的时候,顾未生给我打了电话。
“忙完了吗?”
“忙忙碌碌,白忙活一场。”
我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画板叹气道。
我感觉出顾未生在电话里笑了,“劳逸结合嘛,我下班了,出来吃饭吧。”
我看了一眼时间,不过才六点,“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吗?医院里不忙吗?”
“大概是把我架空了。”
我半开玩笑半正经道:“也是,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我是院长,我也架空你。”
“既然这样的话,那苏小姐不妨陪我这个可怜的闲置人员出来吃个饭?餐厅我定好了。”
我想了想,“那好吧。”
顾未生开车来接我,他一回国,就换上了那辆我最喜欢的银色Q8。
我下楼的时候,他正靠在车旁,还真是一表人才。
年少的时候读过一本小言,里面有个男主就是靠在迈巴赫上,站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其实,要是有机会得话,应该搞来一部迈巴赫让顾未生靠靠,我想一定很好看。
只是那部车太贵了,我估计顾未生舍不得买,倒是像贺瑾言那种剥削阶级资本家还差不多。
顾未生的微笑还是那么温文尔雅,“走吧。”
他定的是一家日式餐厅,环境清雅舒适,很适合在大城市忙碌了一整天后过来小憩片刻。
顾未生的品味一向很好。
他把菜单递给我,“这里的三文鱼是刚海运过来的,很新鲜,你可以试试。”
“嗯。”
我点点头,虽然我没来过这里,但是我知道,顾未生的推荐不会错。
我拿过菜单,点了一份三文鱼,另外还点了一些别的素菜,就把菜单还给了顾未生。
顾未生和我一起共处了两年,他向来是知道我的口味和喜好,于是,他拿过菜单又点了两份别的菜。
服务员离开后,顾未生握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点头,然后便一直盯着我,双眼里都是柔情蜜意。
我偶然抬起头的瞬间,恰好迎上了他的目光,脸颊不由得有些绯红。
“怎么了?今天下午有什么成果吗?”
我摇摇头,“感觉要让教授和母校蒙羞了。”
“没事,今天才第一天嘛,离初赛结束还有一个月呢。别着急,不过,你也不要为了比赛太拼了,一日三餐还是要按时吃,在巴黎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忙起来就不管不顾。”
我忍不住笑了笑,却也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过他,便说道:“肚子饿了吃,岂不是更好?”
顾未生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可是医生,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天天来候着你吃饭。”
“看来你真的很闲啊。”
顾未生故作害羞地伸出手,揉了揉头,“哎呀,被发现了,所以,你要小心咯。”
看着顾未生难得可见孩子气的模样,我不由得想要逗一逗他,“想不到你和克瑞斯在一起久了,你都变得和他一样幼稚了。”
“幼稚一点不好吗?”
“很好,只是不大适合你。”
我老实交代。
的确,看着顾未生一脸的孩子气,总感觉怪怪的。
还好,菜很快就上来了。
满满的一桌子,本来没觉得饥饿,但闻到香气的时候,却觉得饥肠辘辘。
吃到一半的时候,顾未生接了电话便出去了。
隔了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顾未生嘴角上扬,摇摇头,“没什么事。”
“要是有事的话,你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放心,真的没事。”
我点点头,“我吃得也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好啊。”
顾未生买了单后,便带着我从包厢离走了出去。
结果,我和顾未生刚出来,却看到了我这辈子不想再见的人。
贺瑾言。
还有他旁边挽着的女人。
不是苏珊珊。
他们像是刚用完餐出来,贺瑾言的手上还拿着西装外套。
他旁边的女人,海藻似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她抹着鲜艳的红唇,纤细的手紧紧地挽着贺瑾言,手上带着一枚亮闪闪的红宝石戒指,格外刺眼。
那红宝石颜色不浓,虽然有指甲盖那么大,但估计价格也不会太贵。
戒指镶的样式倒是挺华丽的,密密匝匝的碎钻众星捧月,真像某部电影里的那只鸽子蛋。
那部电影是我曾经和贺瑾言在一块儿看的,是我们刚结婚没多久的事,我俩还正处于装模做样装腔作势的阶段。
当时是国庆长假,我陪他去了香港。
那天正好他生意谈完,在酒店喝过下午茶,两个人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知道怎么就说到看电影,于是就去看了《色戒》。
电影是广东话版本,我一句也听不懂,中间还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大银幕上汤唯的特写,她怅然地坐在一辆黄包车上,伸手抚摸着自己风衣的领子,我就留意她手指上那枚很大的戒指,而她神色淡远漠然,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我睡得都稀里糊涂了,就知道没一会儿电影就结束了,回去的路上贺瑾言问我:“电影好看吗?”
我想了半天,才说:“戒指很大很漂亮。”
其实,贺瑾言以前也不是没送过我戒指,低调的六爪镶,指环上照例刻着我的名字。
说实话,再好的钻石也不过是石头,我那个时候经常想,那些刻了名字的钻戒到时候卖得掉吗,不行的话是不是我只能卖裸钻了。
他每次送我戒指我都放到了保险柜里头去,有一次贺瑾言似乎不经意地拍了拍保险柜问我:“这里头装了多少了?”
我有意娇嗔道:“还不都是你送的。”
他扬起眉头,显得很高兴。
后来离婚了,我也没有把那保险柜里的戒指带出来。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我有些恍惚,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直到顾未生开口,“好久不见啊,贺先生。”
我才反应过来。
贺瑾言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对着顾未生说道:“好久不见啊,顾先生。”
贺瑾言和我昨天在机场见到的有些不大一样。
今天的他眉眼清冷而疏离,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底覆上了一层冷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斯文败类。”
不过,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词。
因为现在很多人都是把这个词形容帅哥,搞得一个曾经的贬义骂人词变成了一个中性词。
我想了想,还是衣冠禽兽这个词比较适合他。
贺瑾言微眯着双眼,仿佛要把我整个人看穿了一般。
我突然感觉腿有些发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幸好顾未生一把拉住了我,否则我想,我一定会特别狼狈地摔倒在身后的池子里。
我不由得转过头,带着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顾未生。
他总是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帮我。
顾未生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贺瑾言微微蹙了蹙眉,然后对着顾未生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贺先生,慢走。”
然后我便看到那女人亲密地挽着贺瑾言从我的面前离开。
那女人和贺瑾言走后,我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还好顾未生能紧紧地拉住我。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顾未生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昨天,不就见过了嘛。”
顾未生不再说话了,而是将车内的音乐放到最大声。
“开,往城市边缘开,把车窗都摇下来,
用速度换来一点痛快,孤单被热闹的夜赶出来,
却无从告白,是你留给我的悲哀,
哦,爱,让我变得看不开......”
爱吗?
我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我好像逐渐忘记爱是什么,可当我重新看到贺瑾言,看到他怀里的女人的时候,我还是会难过,很难过。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没出息吧。
顾未生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
“不上去坐坐吗?”
我用手指对着楼上指了指。
他笑了笑,“你这话会让我误以为你有别的意思的。”
“别忘了,这可是你的家啊,说起来,我才是客人。”
“好啦,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那小子又得来烦我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那你路上慢点啊。”
说着,我便要转身上楼,却被顾未生叫住了。
“喂,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选择,割腕,跳楼,上吊,服毒都可以,这些我都来得及去救你,但你千万不要选择投河,因为我不会游泳。”
顾未生说得很认真,满脸严肃。
我有些愣住了。
隔了好一会儿,我才笑了笑,“这是你新学的冷笑话吗?”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不会想不开的,你放心,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条命,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么能轻易结束呢?好啦,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克瑞斯这小子估计要来催你了,走吧,走吧。”
“真的没事?”
顾未生依然一脸不放心地看着我。
我对着他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真的没事,早就看开了。”
“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顾未生走后,挤出来的笑容便渐渐被我收了回去。
哪有什么没事,哪有什么早就看开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我看到他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的时候,还是会难受,那颗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还是会疼。
我想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一回到家,我就走进浴室,打开热水,放满了整个浴缸,我将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
热气氤氲,镜子上逐渐起了雾,我转过头,镜子里的自己逐渐模糊了起来。
热水很烫,我一直浸在里面,直到白皙的皮肤都瞬间变得通红。
我知道,当我选择回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必须做好碰到他的准备。
只是我不知道,以后再碰到他的时候,我又该怎么面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