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9章 打击(1 / 1)晓晓晓星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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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一直在沉默。

沈行知不自觉地转头瞥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宽慰我说:“别担心,沐沐,瑾言对你是不同的,我旁观者清。”

我靠在座位上,闭上眼轻声说:“没事,我只是觉得今天累了。”

身体疲惫,心却更累。

他的前女友,看来会层出不穷吧。

沈行知轻声说:“那你眯一会儿吧,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回家。”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默然望着前方。

这一刻车灯照亮了我们前行的路,一路泥泞都被轧了过去,车内的音乐调轻了,温柔的女声唱着听不懂的歌,气氛幽微。

我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我在迷迷糊糊中对沈行知动心表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

如今旧日重现,我蜷缩在车座上,忽然觉得一阵难言的悲哀。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一直喜欢沈行知呢……

哪怕是默默无言、永无回响的暗恋,也好过要面对贺瑾言那些不知何时会浮泛出来的过往。

和薇拉的分手,和林菲菲的合作,和苏珊珊的婚约,再到,和她如今的同居生活他周旋在截然不同的女生之间,可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变过。

贺瑾言,他需要的不是爱人,而是一个能让他实现执念的人。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或许自己之于他,也就是这样的意义。他爱的是自己冷静策划铺设的那条道路,至于让他走到目的地的人是谁,他并不在乎。

他需要的不是苏念沐,他需要的是苏念沐的才华。

当另一个拥有更卓绝才华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时,或许就是他毫不犹豫地改换目标的时刻。

几乎是灭顶的绝望,涌上我的心头,让我的胃开始剧烈痉挛起来,连带着心脏都抽搐般的疼痛。

我紧紧地缩起身子,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熬忍着那一波波绞缠的痛,等待着它们终会过去,或者等待自己的身体麻木。

沈行知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似乎不对劲,轻声安慰她说:“别担心,沐沐,瑾言现在的女友是你,他和薇拉早已是过去式,而且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无论谁要插一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替你出头的!”

我抿紧双唇,下巴微微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让她痛苦的,是比沈行知所想更为绝望的事情。

她并不担心自己失去现在的一切。

可她看到了不爱任何人的贺瑾言,看到了自己不被爱的命运。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不远不近地跟在沈行知车后的另一辆车。

从郊区庄园到我居住的街道,后面的车始终慢慢跟随着。

直到我下车,沈行知也跟了下来,在夜风中紧紧抱住我的肩膀,俯头在我的发上轻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将披肩解下来还给他,沈行知抱着尚带她体温的薄纱,驻足在楼下,目送她上楼,点亮家中的灯。

沈行知站在街边,望着那灯光许久,才默然开车离去。

后面车上的人静静地看着他离去,也静静地看着楼上的灯光。许久,直到身体都有点僵直,才下了车,上楼开门进入。

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的我,正坐在沙发上沉思。听到开门的声音,我抬头看向他,神情略带僵硬:“才回来啊?”

贺瑾言沉默地望着她,许久,才说:“你不是在加比尼卡庄园聚会吗?我以为你会回来得比较晚。”

我望着他平淡的神情,对于晚归丝毫不以为意的敷衍,心里那种绝望又慢慢生了出来。

我轻声说:“是啊,这么晚了,城郊也叫不到车,你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

贺瑾言自贺自去厨房拿了一瓶水,随口说:“这么多人聚会,总会有人顺路带你的。”

我收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掐在掌心,暗暗地痛。

但我终究还是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脸上也浮起一丝笑容,说:“对呀,沈行知送我回来的。不过我也挺好奇,你今天和薇拉去哪儿了,怎么会待到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情耽搁了。”他连敷衍都没有诚意。

就像有什么东西刺入了心口最深处,不见血地痛。

我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冷静地和他谈下去了,所以我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困了,晚安。”

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响,但贺瑾言却恍若未觉。

他在苏念沐坐过的地方坐下,想着一些似乎已经过去、却依然令他难以忘却的事情。

“我只想逗一逗那只猫咪,可她却想跟我回家。”

那时候的沈行知满脸懊恼,可现在的他,似乎终于发现了当年那只猫咪的可爱之处。

不过贺瑾言只略微皱了一下眉,便纾解开了。

无所谓,沈行知想要介入的话,他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

如今最重要的,是沐沐的想法。

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一直以来,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贺瑾言,开始隐约感觉到了心里有不安在涌动。

他的计划表上有着所有可能的风险和应对策略,然而却没有某一个变故,叫“沐沐的心”。

最清楚明白也最不可捉摸的、看起来最稳固、可事实上最容易崩塌的,苏念沐的心。

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夜难眠。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我只能强忍着,睁着眼睛熬过这一夜,等到天光略微穿破窗帘,便立即爬了起来,准备去找外面的贺瑾言好好谈一谈。

然而我的手刚握住门把手,却听到外面啪嗒一声,是门关上的声音。

我顿时一惊,立即拉开门往外看。

贺瑾言出门了,他并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呆呆地看着紧闭的门,立即回身,跑到窗口朝下看去。

贺瑾言沿着街道渐渐走远了。清晨的雾气将他的身影一寸寸湮没,从深黑色到青黛色再到浅灰色,最后融入雾气,消失不见。

我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从自己眼前的世界徐徐消失。我按在窗台上的手微微颤抖,无法自制。

许久,我才一步步走到外间,看着外面的一切。

他的东西都还在这里,没有带走。

可他要走的话,可能丢下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只是这短短几日才添置的东西,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我靠在墙上,看着面前的房间。真奇怪,明明之前他不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过空荡,为什么他一走,这里却彻底空洞一片,都可以听见脚步的回音似的。

仿佛为了逃避这种焦灼压迫,我草草洗漱了一下,抓起自己的设计图,转身就出了门。

远未到上班时间,巴斯蒂安工作室里还没有人。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了一会儿呆,但工作还是要继续,我按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继续着水中花系列的设计。

等到我将设计图整理好,也已经是下午了。

我将自己的设计图送到时尚杂志女沙皇laan那边,收获了她的一堆惊叹。

laan惊喜地看着设计图,说:“赶紧出成品吧,我们这边策划一下这个专题,题目就叫……esfleurs,怎么样?”

esfleurs,繁花,一股夏日迷离气息扑面而来。我表示赞同,同时也和她一起初步定下了专题拍摄的手法。

我和她商议:“因为是水中花的意义,所以我想或许可以在水下拍摄,原本作为水流模拟的那一部分轻纱必定能在水中显得更加梦幻,服装的感觉也肯定能更为缥缈虚幻。”

laan十分赞成她的设想,迫不及待地召来摄影师开始探讨。

我抱着设计图出来,一边随意翻看着那些设计,一边在心里计划着每件服装应该用什么料子。

电梯打开,大堂的展示柜前,一群人正在更换新海报。

等身高的海报被铺入玻璃窗之后,灯光亮起,照亮里面的巨幅照片。

我站在照片前,愕然睁大了眼睛。

走极简风格的设计师很多,但我从未见过这样丧心病狂做减法的设计师。画面上的衣服几乎只是一幅布被撕裂后的随意拼接,连纽扣都没有,只借助撕裂的衣角作为系带,遮蔽住模特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其实就连那唯一的衣结都打得漫不经心,只是随意的一个活结而已。

与大众化的审美完全背道而驰,所有的色彩、剪裁、线条、细节全都被抛弃,唯一剩下的是跃然而出的力量,勾勒出设计师掌控自如的力度,令人震撼。

绝对无法穿上街,甚至是肯定没有市场的设计,但我站在它面前,手中的设计图忽然散落了下来,呆呆地看了许久。

我忽然想起努曼先生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你有着偶尔灵光一现的才华,却未能形成系统的风格,无法让人在你的作品里看到你的独特个性。”

那时候的我明白,却明白得还不透彻。

但在这一刻,我仿佛忽然明白了,自己作品缺失的是什么。

是内在的脉络,是自己的骨骼,是沉埋在一切表象里的、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我这一路走来,并没有找到的东西。

我顾不上收拾自己的设计图,大步走过去看向右下角的设计师名字。

eraen。

薇拉,任言瑄。

我将自己那一沓设计图拿起来,走出大楼,沿着街边店铺慢慢走着。

我的脚步有点虚浮,沮丧与惶惑涌上心头,无法抑制。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设计图,繁花似锦,艳丽无匹。

可是,没有骨骼只有肌肉,妖无格,净少情,这是美丽的,浮华的,有着无可挑剔的色彩与充满匠气的线条,仅此而已。

我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仿佛迷失了自己的前路,不知要往哪里走。夏日阳光艳烈,眼前所有来来去去的人影都变得五彩斑斓,难以看清,形同鬼魅。

许久,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设计图,顿了一顿,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抓住设计图,两下一分,将所有的设计图都撕成了两半。

清脆的撕裂声响起,我才如梦初醒,望着自己手中被撕碎的设计图,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盯着那些碎纸许久,然后狠狠地一咬牙,自暴自弃般将设计图撕得更碎了,然后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入夜时分。

我的脸上满是疲惫,身形摇摇欲坠,眼中却燃烧着灼灼的火焰,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贺瑾言看着从门外跌跌撞撞进来的我,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但随即又冷淡下来,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我没有理他,咬住下唇沉默不语,然后甩掉鞋子,越过他,直扑向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贺瑾言微微皱眉,转身走到她的门口,心里抑郁又烦躁,还涌动着一丝不安。

许久,他终于还是抬手敲门,勉强说:“饭做好了,吃吧。”

我一动不动地扑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紧闭着眼睛。

贺瑾言站在门外侧耳倾听,等了她许久,才听到她含糊的回应:“我没胃口,你吃吧。”

贺瑾言微皱眉头,一言不发地走到桌子边,看着自己做好的饭菜。

绿色的目鱼西兰花,黄色的玉米排骨,红色的番茄鱼,还有一碟白色的甜点牛奶桂花冻。

她是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还是不愿意再吃他做的菜了?

就像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离开,就是为了不吃他给她弄的早餐吧?

贺瑾言垂下眼,看着桌上颜色搭配得十分漂亮的菜,然后将它们全都倒进了下水道,开启垃圾粉碎机,将一切冲掉,干干净净,不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昨晚一夜辗转难眠,今天又奔波一日,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可我躺在床上,依然辗转难眠。

躺在黑暗中的床上,所有让我害怕的、忧虑的、悲伤的东西,似乎全都被沉沉的夜放大了,铺天盖地地笼罩在她的身上,难以挥去。

所以我只能爬起来,坐到桌前。她的手握紧笔,仿佛这就是她的武器,可以帮她将面前这些烦忧驱散似的。

薇拉的设计,再度呈现在眼前。

自由到几近放纵的设想,肆意到几乎挥洒的风格,我永远不可能触及的境界。

贺瑾言……是否你也被她的风格所征服,所以不再关注相较之下显得平庸的我了呢?

烦躁与痛苦让我无从下笔,我颤抖的手画不好哪怕一根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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