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久民几个对霍穗有蜜汁自信。
他们老大人小鬼大,本事滔天,没有她摆不平的事儿。
信老大,得幸福!
以前他们哪儿敢想什么收音机、冰箱啊。能填饱肚子都阿弥陀佛,经常一个月也吃不了一顿肉。
现在好了,自从认了老大,加入组织,几乎每周都能吃一次肉,虽说只有那么几口。但他们每个月都能进城吃国营饭店打牙祭呀。
偶尔发一笔横财,或者进山下河弄到较多的野物河鲜,老大都是公平公正地按每人的贡献分钱分肉,或在粮站买粮食分给大家带回家,补贴家用。
如今家里人谁不高看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小子”一眼!
现在他们不管去哪儿,做什么,家中长辈也不怎么反对,挨骂挨打的频率更是直线下降,还时常被夸。
哪家小弟能有这种高规格的待遇?
以前他们谁敢想这样悠哉乐哉混日子,还能混出幸福生活来?
何况老大还经常给他们发零花钱,虽说只有一毛两毛,可也能买点瓜子花生磕,羡慕死学校里的同学了。
等电冰箱买回来,他们岂不是随时能有冰棍吃?
到时候走出去,嘴里叼一根,手上拿两根,只给人看,不给吃,让那些小子眼红死!哈哈哈!
现在冰箱钱还没影,一群人都开始幻想等冰箱买回来,他们该怎么炫耀,怎么用冰箱做冰棍、刨冰出去满生产队,不,是满公社转悠着吃了。
畅想完美好前景,几个人的劲头更足,他们在鹰嘴冲等到天发黑,才悄悄避开人,把兰花背到霍穗家后面的小竹林藏好,然后各回各家,挨了顿骂,吃完晚饭,等到半夜,偷偷摸摸爬起来,去到村外小桥头集合。
董久民和霍穗把自家的自行车骑出来了,五个人两辆车,加一个被霍穗抱怀里的陶盆,径直往县城西郊的垃圾回收站而去。
……
他们抵达垃圾回收站时,约凌晨四点。
此时天将亮未亮,启明星高悬,东边渐渐出现鱼肚白,薄雾氤氲,一切景物都带着一股朦胧美。
这会儿,董久贵已经领着三个中年领导在垃圾站外一处芦苇丛中等着他们。
西郊这边本就荒僻,凌晨这会儿,垃圾回收站及其周围,更是人迹罕至。
这里处理的都是居民生活垃圾。
如今城里乱糟糟的,经常有人游.街,大多是一些思想偏激的青少年,嘴上喊着打这个,斗那个的口号。跟得了红眼病似的,说什么要破.四.旧,打倒封.建.残.余,时不时就要抄家,制造垃圾的速度和数量都比以前高不少。
被拉来这里处理的垃圾,早就经过几道挑拣,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可还是有穷困人家的孩子,抱着一线希冀过来“淘金”。万一运气好,捡到能用的,甚至值钱的宝贝呢?
“淘金者”们,大多白天出动。
所以霍穗才把交易安排在凌晨,这样能保证不被人发现。
霍穗等董久贵停稳,稳稳抱着墨兰从自行车后座跳下,让自前面横杠上下来的罗文斌将手电打开,照在墨兰上,以便买主们能更清楚直观地欣赏它。
本来还在和董久贵有一句没一句寒暄的三位领导,看见霍穗抱着的墨兰,目光霎时灼热万分,整个人往前扑,围着霍穗……手中的墨兰打转。
一个个的心切切地伸手,想触碰它的花朵,又怕伤了花。随即珍惜无比地摸出手帕,轻柔地擦墨兰细叶上沾染晨露的污渍。
董久贵见状,爽快地把定金退给三位领导,又叫董久兵和杨大力围着回收站四周及其里面巡查一通,然后一前一后地望风,确保无人发现他们的交易。
杨大力他们去巡查和望风时,董久贵见三位领导快要挤到霍穗身上,忙和董久民、罗文斌将急切的领导们往后拉了拉,省得他们一不小心伤了墨兰,惹恼霍穗。
“领导们,我没骗你们吧?这墨兰,难道不值得你们辛苦走这一趟?”董久贵笑容爽朗又亲切,语调俏皮。
领导们心下熨帖,一手捏着定金,一手握着手帕,目光和墨兰缠缠绵绵,舍不得移开,嘴上带着如梦似幻的微笑:“值,太值了!”
三人嘴里低声呢喃着无数赞美墨兰的话,脸色熏红,未沾酒,便已醉了。
霍穗满足地看着那三个“花痴”领导,将他们的穿着,言谈举止细细打量,评估他们的实力。
“这花,多少钱?我要了!”个头最高的那个化工厂领导最先开口。
“谁不想要呢。这位兄台,切莫着急,这次的竞价规则,久贵小友早说了。咱们都想要,不妨都开出自己的价格。既然兄台你先开口,便由你带头报个价,如何?”站在高个领导身旁的矮胖领导吐词文雅,态度不卑不亢,眼里是对墨兰的志在必得。
霍穗不免多瞧了他一眼,被他笑盈盈反看回来。
但霍穗对矮胖领导的吸引力,显然远不如那盆墨兰,矮胖领导很快转移目光,目不转睛盯着墨兰发痴。
“两百。”高个领导微扬下巴,自信道。
矮胖领导闻言,诧异地瞧他一眼,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一直没出声的钢厂叶科长清清喉咙,比出三根手指,“我出这个数。”他还怕高个领导报价太高,有点担心呢。
那人竟然只出两百,简直是对墨兰的侮辱!叶科长索性直接加一百,想吓退竞争对手。
“那我出三百五。”高个领导不屑地瞄眼叶科长,倨傲道。他不承认刚才有一瞬间,被这个小科长吓到了。
谁加价直接加一百啊?弄得他不好意思五块十块地加了,只得肉疼地“被迫”加了五十,维持住脸面和排场。
叶科长有些为难,他如今手里能用的钱,也就四百多,现在都加到三百五了,他咬牙报出:“三百八!”
总要留点钱在手里维持家里的日用,要是真花得一毛不剩回去,家里那头母老虎还不把他宰了下锅。
高个领导心说叶科长真不识趣,还跟他对上了,哼了哼:“三百九。”
他不会再上当,现在要加,就一点点地加。不然空了自己口袋,便宜了那几个卖花的小子。
被高个领导和叶科长当背景板的矮胖领导,这时眯眯眼笑:“我出四百。”他在纺织厂坐了十几年办公室,也是不缺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