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二月的中旬夜晚，A城在历经了多日的寒风凛冽之后，终于迎来了一场漫天大雪。

不一会儿，树木枝头，房屋建筑上，便落上了一层软糯的积雪，蓬蓬松松，清清凉凉。

晓晓与沈青川并肩前往停车的地方，一脚深，一脚浅地上前。

两个人彼此不语，心照不宣，仿佛在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亦真亦假，在这雪夜里，叫人生出几分梦幻。

她觉得这场感情似乎来得太过草率了，而自己何德何能又受他如此青睐呢？

自己除去会几句诗词，会做几个实验，旁的什么都不会。如果说要做女朋友，似乎更是什么都不会。没有陈云霄的活泼热情，没有秦天的温婉大方，也没有凌楚越的独立果敢。自己会自闭，自卑，怯弱，犹疑，他知道吗？了解吗?能接受吗？

想到这儿，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迈到了车前，沈青川绅士地打开副驾的车门，请她上去。晓晓踌躇着看了看他，眼神里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霭。

“我，还是坐后面吧，比较安心。”她欠了欠身子，小声地说。

“晓晓，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是觉得你坐副驾的话，我们路上交谈的时候比较方便。”沈青川安慰着说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沈青川之所以这样说，是想着让晓晓打消心里的芥蒂，慢慢地去适应他们之间的新关系，新的相处模式。

晓晓听罢，也不再推辞，讷讷地上了车。雪越下越大，沈青川赶紧关上门，启动了车，驶进苍茫的夜色里。

汽车在路上匀速地行驶着，晓晓揪着安全带，直直地盯着前方，身体明显地僵直着。

沈青川见状，笑道：“怎么了，你今天似乎很紧张。平日里不是很健谈的吗？”

“哪有，我那是被逼的。”晓晓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回嘴辩解道。

“被逼？此话怎讲？”沈青川一边稳着方向盘，一边好奇道。

“如果我不健谈，不多说话的话，怎么能够引起你的注意呢？”晓晓此时像是被憋了很多天的小怨妇，气鼓鼓地将心中烦闷一吐而快。

“你？你说你是故意的？”沈青川惊异道。

“是。不然你以为以你那个性格能和我走这么近？”晓晓禁不住揶揄道。

“好吧，我感觉我被套路了。”沈青川不禁懊恼。

与其说是懊恼不如说是莫名的惊喜。他以为他在暗中观察着她，却不曾想，她竟然也在暗中觊觎着他。

很快，车子驶进沈青川住的小区。一路上话题说开了之后，晓晓也不再那么忸怩，落落大方地与他一同进了屋，何况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如果说晓晓的性格，并非是思想老派的传统女性，但也并非是奔放热情的那一类人。她是个审时度势的人，视情况而定。

然而，之所以愿意跟沈青川一同回家，更多地是对沈青川人品的肯定，也是对自己把控能力的相信。

他们熟稔地进了屋，换鞋，脱掉外套，盘腿坐在沙发上闲聊。

沈青川望着眼前这个姑娘，似乎又不像个姑娘。上车时的犹疑踌躇，此刻已荡然无存，代替的是大方端庄且自然的做客之道。

天很冷，窗外的积雪越陷越深，室内的温度升了起来，晓晓穿着低领的黑色针织连衣裙。露着纤长的脖子，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驻足在窗前向漫天夜色望去，像一只清冷而又高傲的黑天鹅。

此时，沈青川从厨房内端来煮好的热红酒，香气四溢，他穿白色的针织线衫，灰色的运动休闲裤，显得居家而又儒雅。

“晓晓，看什么呢？请你来尝一下我煮的热红酒。”沈青川笑语盈盈地说道，温润的眉眼总是那么清和，让晓晓不敢有一丝邪念，在这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漫天雪夜里。

“热红酒？你还会煮热红酒？”晓晓狐疑地看着他。

“是啊，里面加了丁香，肉桂，驱寒用的。”沈青川说着给晓晓倒了一杯。

“你不是西医吗，还懂中医。”晓晓笑着接过酒杯，在鼻前嗅了嗅，酒香浓郁，不禁大赞。。

“有句话说，生化医药本一家。何况中西医呢。听说，你本科是理科生，怎么研究生转专业了？”沈青川轻轻抿了一口酒，笑道。

“我这是多方面多专业涉猎好吧。不过，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些？这么美好的夜晚，咱俩就在这聊专业，是不是有点不解风情?”晓晓不知是酒壮人胆，还是见色忘义了，情不自禁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令沈青川一脸喷饭状。

“晓晓，你脑子在想什么呢？”沈青川看了看眼前这个面颊略显红晕的小姑娘，忍不住在她高高盘起的丸子头上摸了一把。

“我没想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个我喜欢的人。”晓晓仰起头，咕咚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张着一双亮晶晶地大眼睛笑眯眯地看向沈青川。

“晓晓，你喜欢我什么。”沈青川依旧是小口地啜饮着杯中的酒，温笑地问她。

晓晓转了个身，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喜欢你温温和和的样子，如沐春风的样子，宠辱不惊的样子。喜欢你清润的眉眼，挺拔的身姿，明朗的声音，以及医者仁心。”

“这些，够了吗？”晓晓抬起头，略显傲娇地看向他，眼神里充满着一股小女儿般的俏皮。

“晓晓，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沈青川依旧笑着，仿佛时间在他的身上静止了，他一副涓涓细流的样子令晓晓有点迷醉，似乎什么事情都是在他意料之中似的。在这场看似都是暗中观察的情感角逐里，沈青川依旧是那个洞悉实况，拔得头筹的人。

“想。”晓晓听罢，一时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一副搬好小板凳洗耳恭听的模样。

“晓晓，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一种令人生迷的吸引力。初次见你，觉得你是活泼而朝气的，令人心生荡漾。再次见你，你是颓靡脆弱的，令人心生怜爱。再后来慢慢接触你，发现你还是敏感细腻的，富有感染力的。每每和你接触，都会让我忘却工作上所经历的那些生老病死，悲喜无常，都会让我心生快乐。我想，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莫过于此了吧。”

“晓晓，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沈青川顿了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找到了那个想要保护的人了。

而此时的晓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以为自己只是看上了他的颜，如今却换成了被他反过来表白，令她再次窒息惶恐，老天待她不薄啊！

“等等，那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要告诉他。自己是个肤浅的颜狗呢？”不过，想了半天，晓晓终究没有告诉他，因为她一开心又多喝了几杯。

然而，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高兴地饮酒作乐，却不知这一次又险些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