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徒弟踢了家武馆,我们连师傅带徒弟的赶走,天下人会说我们天津人霸道。”
“这便不霸道了?”陈识听的心中好笑,冷着脸回应。
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走在前方,这个名叫邹榕的女人挥斥间带着几分豪气。
她的丈夫,便是曾经天津武行上一代行首。
十年前,挟刀揉手风行天津,正是她丈夫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他过世后,这挟刀揉手便自此衰败了下去。邹榕继承亡夫留下的馆长之职,虽然是个女子,却颇有担当能力。其人威望甚高,置身于津门武行,深谙武行之理,心机更是颇为深沉。
陈识这话刺耳,她却只如未曾听见一般,视线落在了远处,轻笑道:
“这是我们天津的规矩,你只能受着!”
顿了顿,她回过头来,眼中含笑:“我们支持你开武馆至少一年。”
穿过楼道,二人却是站在了街头建筑的二楼。
倚着栏杆,居高而临下,正将下方街道上的嘈杂尽收入眼底。
陈识无奈的笑了笑,天津人的规矩又多又老。
这就像是压在这座古城上方的乌云一样,黑沉沉的压得外人抬不起头。
不过要在天津立足,这天津武界的规矩,自己却不得不守着。不然便是会引来十九家群起而攻之,纵然是他也没有底气应对,自己是承了师父的遗命,前来天津推进南拳北进,而不是来踩场子拉仇恨的。
他望了望下方,耿良辰那小子正被人按着脑袋往车厢里塞。
四五人堵得严严实实,可在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下,看上去却也好不吃力。
自己这徒弟,性子顽劣难驯,但却从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可想起师傅临终前的嘱托,终究是脸色难看的收回了视线,
毁掉一个很有天资的弟子,发展一个门派拳术,是值得的。
心中,不断以这样的说法来说服自己。
陈识的目光看向身旁这个老谋深算,像是个狐狸般的女人,问道:“那一年后,又是什么说法?”
“你走,不拦!”邹榕脸上带着笑,似乎是很喜欢看眼下这种以多欺少的局面。
她耸了耸肩,笑着说,“我们是武行,不是政客黑帮。”
“这就是武行的行径?”陈识意有所指。
“先前摆茶便也说了,留下边上的是朋友,留下中间的是敌人,对敌人可以不择手段。”
女人回头冷笑着,“几位武行师傅都做了选择,最后留下的是中间...”
“这只能说你徒弟命不好,惹了众怒了。”
暗暗的攥着拳,陈识坚持道:“行首郑师傅还未表态...”
“没有表态就已经是态度了!”邹榕摇头,丝毫不容置疑的样子。
“现在的天津武界,我就是代表,我们的态度就是天津武界的态度,你也不用试探揣度。”
“而这...”她指了指下方,微微抿嘴:“这就是天津武界的规矩...”
顿了顿,见陈识还想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新的规矩!”
“他活着离开,有伤无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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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说话之间,耿良辰挣扎得已是愈发激烈,如同是刚上岸的鱼,拼命的想要跳跃回水里。
蓦然一记手刀砍在一人脖颈上,后者近乎是一声不吭的便软了身子,脑袋抵在了方向盘上,昏迷没了反应。
稍得喘息,他双脚蹬开了几人,前半身便从车厢里抽了回来,身子立得直,便倚着车身站定。
不顾长流的鼻血,耿良辰目光似虎一般望着面前几人。
“你们坏了天津武行的规矩!”
几人一声冷笑,规矩是活的,人是死的,对己有利的才叫规矩!
对自己没用的,那就叫做陈年旧俗!
耿良辰侧身躲过对方的重拳,一拳切他中路,肘部同时一抬,便重重击打在对方下巴上。
迎面这人只来得及哼上一声,便倒在地上。
可紧跟着,却又有一人跟上,抬脚先踹他腿骨,被耿良辰挪步避开,勾在对方腿窝处,左拳已经朝着他左脸招呼上了。
“一齐上!”最初的那位看书客低低的喝了一声,两人便拿身子撞了上去。
但还未来得及动手,却忽然感觉肩上被搭了只手。
他慌忙扭头去看,下盘不稳,整个身子竟是轰然砸倒在地面。
方才那一刹间,江楚左手搭住他肩膀着力,右脚只轻轻一勾便掀翻了这人。
这会儿,耿良辰也借着片刻的喘息,从几人的围攻中抢了出来,随即视线有些感激地落在了江楚身上。
“这不关你的事,一边儿去!”那书客挥手叫道。
江楚不管不顾,退了几步,站在和耿良辰并肩的位置,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的人?”居高临下,不慌不忙看着大戏的邹榕扭过头来,视线望向陈识。
“不认识...”说话间下方几人已经动起手来,陈识皱眉看了一会儿,道:“像是形意功夫!”
“北方的人?济宁...还是奉天。”邹榕喃喃说着,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难看。
自她丈夫死后,郑山傲任天津武士会行首,在天津武行稳坐行首近十年,交友也是天南海北的。
东北奉天,山东济宁,这另两处北方拳术之乡,都有他老友。
因此,邹容第一时间便联想到这方面,心中暗自思索是不是这两处有人探知了消息,出了手。
“多谢了兄弟!”耿良辰躲开一人拳头,挪步躬身,手刀落在对方肋部,变招时手肘上抬,重重击打在对方下巴处,抽出空来叫了句。
“哪里话...”江楚笑了声,行步如趟泥,不守反攻,一拳轰出。
当面那看书客顿时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顿了顿一言不发地仰面倒在地上。
江楚却是毫不停留,转身便是松拳并掌,斜向上猛然间一劈!
单手劈拳!
形意五行,劈拳属金,刚猛强击。
另一人只觉得自己手臂发麻,像是被击断了般,半晌抬不起来。
“天津武界水深啊,你踢了这么多家武馆,怎地毫无半点戒备?”
甩了甩手,江楚环顾一周,这五六人都已经躺在了地上,他便朝耿良辰走去,抬手将他拉了起来。
最开始被这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鼻孔里流出的鲜血,被耿良辰抬手抹去,却糊了一嘴红。
“天津地大,规矩最大。”耿良辰苦笑了两声,摇头说着,“我就是着了这规矩的道了!”
说话间,他已经是稳住了身子,却闭了嘴,双目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江楚也随着他的视线扭过头去,那穿着军装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身边的脚夫抽下了汗巾,露出了裹在里面的铁器。
“天津街头不能见铁器!”有人高声叫道,耿良辰闻声望了过去,竟然是他已经得罪了的脚夫伙伴。
以往他也是脚行的一人,但自从拜了陈识为师,自觉地已是高了一等,不屑的和他们打交道。
甚至,还同他们闹了些不愉快,斗上了那么一场。
却不曾想,还是他们义气深。
“小耿,用不用帮忙!”纵然眼前这人穿着军装,但脚夫们却浑然不惧,大声的叫嚷着。
有些性子急的,已经开始附身从车下去抽棍子。
“不用!”耿良辰只感觉那迎面走来男人身上的军装扎眼,心里知道也不能将这些汉子牵扯进这件事中。
由是,他便高高的叫了声,感觉到鼻孔里痒痒的,定然是又有血流了出来。
他不在乎的用袖头擦了一把,犟着脖子望向眼前的两个人。
一个车夫打扮,一个军人装扮,走在一起便是格格不入。
“这是天津人的事,外地人别来插手。”
军官冷冷的撇了江楚一眼,丢下这么几句话,披风将他身子拢得严严实实。
顿了顿,他转而向耿良辰,问道:“比一下?用兵器!”
江楚却上前了一步,挡在了耿良辰面前,视线盯着脚夫手里的短刀。
“天津街头不见铁器,这不是天津的规矩?”
着军服的男人轻哼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屑回答。
耿良辰笑了笑,知道对方拿捏住江楚外地人的身份懒得搭理,索性他便叫道:
“我是踢了家武馆,但这是天津武界内的事。”
“这些人在街头围攻我,虽然手段下作,但也算是武界内的事。”
“可眼下武馆的人没出来,倒是跳出了一个军界的人,你又有什么身份来跟我比?”
军装男人微微抬了抬头,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倨傲道:“天津武行十九家打头第一,行首郑山傲是我师父,现在武馆归我接手。”
“十九家你踢了家,我便算那第九家!”
“我叫林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