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死死的皱着眉头。

老姜的演练与说法，隐隐让他悟到一些东西，但冥冥中却又有些抓不住。

宫若梅知他心意，明白江楚这是在领悟琢磨其中道理，道之所以谓之曰道，就在于是难以叙之言语，而是需要点拨，需要自己慢慢地琢磨。

如果他最终悟道了一些东西，最终定然有所成就，相比于目前更前进一步。

这个时候，最好的就不再是陪伴，而是让他一个人独处，慢慢的体悟，不好搅扰到他，打乱他的思路。

她稍稍摆了摆手，悄无声息的起身，和老姜走出了院子里。

江楚则浑然不觉，依旧坐在那里，想要把握方才一闪即逝的东西。

时间如同流水，慢慢的流逝，不知道何时，江楚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桌面上的茶水已经放凉，晚风吹拂，荡漾起小小的涟漪。

江楚脚下轻轻一挑，那靠放在石桌旁的大刀随之挑起，被他准确握在手中。

身子如同灵猿般跃出，脚尖方才落地，江楚手臂已是一震，刀身一摆，像是道闪电般劈出，继而折返，按刀向前，进步而走，刀口右推，横靠一刀。

他脑海中回放的，是形意五行连环刀法，然后蓦然一转，进为八卦游龙刀法，两者叠加，最终却都消弭，化作老姜那一刀一劈的霸道。

无论是形意还是八卦的刀法，都需要先有各自拳法的基础，不然不成以刀势。

可对于士兵而言，根本不可能再去耗费心思学习什么拳法，他们理当追求最直接最简练的杀人刀术。

江楚最初的想法本就有些想当然了，就算是他费尽心思，把五行连环刀法取其精干，到了士兵手里还是会水土不服。这刀法骨子里就铭刻了形意拳的影子，没有基础耍出来注定就只会是个花把式，落得个下乘。

一切，都还要最终落脚到老姜身上，他的刀法是不成体系的，但却是他年复一年砍头砍出来的，最是简单直接，杀人高效果决。

江楚现在做的，就是以老姜的刀法理念为根基，融入形意、八卦刀法的形，重塑重造。

少了前者，后者是镜花水月，可少了后者，前者却又不成体系，只有精妙的糅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术。

他不知疲惫，一招一式的推演，一遍一遍的打磨。

一夜舞刀，不知明月圆缺。

三日后，众人无论是否有所得，均如约而至。

叶问面有疲惫之色，侧身和张天志探讨着什么。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本来不好，或者说因为高脚咏春，传统与改良的存在，两人间有道深深的沟壑，彼此都是冷面相对，话不投机。

但这一次论刀，他回去后显然是和张天志共同琢磨了一番，二人毕竟师出同门，思维碰撞，才更有所得。

短暂的商量后，叶问抱拳道“就由我们咏春抛砖引玉吧”

江楚微微点头，道：“既然叶师傅主动，那就由咏春先行。”

张天志也起身，拾起了那把大刀，深吸了一口气，道：“献丑了。”

金山找面有期待之色，目不转睛的望向场中，众人也纷纷停止了讨论，各自屏气凝神。

他脚步一顿，以右侧身前进马姿势站立，目视前方，双手持刀，却置于体前中线位置，刀尖向上，刀刃朝前。

郑山傲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脱不去匠气，不过也难为这些南方的后辈了，咏春长兵也就只一根六点半棍，铁器不过就是一对八斩刀，想要在短时间内琢磨出大刀的手法，实在艰难。”

老宗师见识广博，只落眼一看张天志的姿态，就已明白这依旧是八斩刀的门道。想要以短兵之姿持长刀而进，最终只会是不成模样。

丁连山则微微眯着眼，无声的抽着烟，也跟着点头，一边却冲金山找招了招手，让他持刺刀上前，直接对练，实地见真章。

金山找点头答应，取了三八式步枪，扣紧刺刀上前，在张天志面前站定。

他膀子一抖，肩肘发力，刺刀直直刺去。

但听到短短一声急喝，张天志腕子一翻，刀刃上抬，大刀横击而去，拨走了刺刀，紧跟着就要疾步而进，却被金山找一翻手，借着长兵的优势，再转中线，顺势前刺。

张天志步子一顿，面露窘迫，他走得也是中线理论，可大刀相比于刺刀天生就有不足，同走中线，根本就不是对手，刺刀兵器长，攻守皆可，他却要逼近，这中线的路子就算是被堵死了。

二人接连又进行了几次推演，张天志始终无法逼近金山找，最好的一次是不得不从边线走，却又被一个下突逼停。

他想拿出真功夫，抢进而攻，却被江楚立刻叫停，严肃道：“各位不可忽视，战场上的士兵可不会功夫。这演练只论招式，不可凭气力、身法取胜。”

张天志无可奈何，和叶问对视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随后则依次是耿良辰、陈识、万宗华、一线天四人。

前二人依旧是不成模样，他们练得都是八斩刀，始终脱离不了短兵器的桎梏。

万宗华的右推拨刀而进，偷步转身横靠一刀，颇为出彩。

这一式后发而先至，顺其势而改其路，显然是融合了太极的精髓。借对方一刀刺出之时，拨刀引进，使其失重落空，或者分散转移对方力量，乘虚而入，全力还击。

一线天拳走八极，有提柳春秋刀的套路，就讲究一个劲如崩弓，发如炸雷，其演练的刀法也是大开大合，蛮横十足，有三式可进。

江楚本想就此下场，宫若梅却也忽然走来，开口道：“这事，总不能少了我们八卦门。”

金山找有些愕然，回头看了一眼江楚，后者无奈苦笑，随即点了点头。

二人站定，宫若梅持刀而立，金山找刺刀前突，却被她以刀斜削拨开，刺刀转而回扎，她却已偷步而走，绕开刀锋，左步刀顺势而去。

金山找无奈，也说不得这该不该进，最后还是两位老宗师相互探讨，由郑山傲点头，发话道：“进！”

宫若梅笑了笑，这才退开，江楚则站起身，取了大刀在手。

金山找深吸了一口气，等江楚站定，猛地发狠前刺。

江楚目光一闪，此时他两足并立，右膝稍弯，在刺刀前突时忽的左肩向前颠步，却进左脚于右，闪开这一刺，在金山找还未抽刀再刺时，已再左转进右步，拔刀挥砍。

金山找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这一招。

江楚则显得很是平静，淡淡道：“带刀势。”

丁连山道：“进！”

第二场，江楚右手持刀，却斜横刀尖在左，刻意漏出空门，等金山找刺刀扎入时，左脚偷偷往后一抹，刀把却压住了刺刀，从容化解。

金山找再扎，江楚更是斜进右脚，以刀背勾开刺刀，抢进右脚砍杀。

一场紧随着一场，金山找从最开始的震惊已变得甚至都有些麻木，只是配合的突刺，一遍遍被江楚用不同手段化解反杀。

这些手段都贵在简单直接，普通士兵也可以很快掌握，真要是普及开来，显然有大用处，对上刺刀也不至于那般不济。

末了，金山找无奈摇头，拄着刀道：“实在厉害，楚哥你还有几种手段？”

江楚想了想，笑着道：“共计七式，分为带刀势、出刀势、压刀势、按刀势、插刀势、提刀势、担刀势。”

丁连山点了点头，接话道：“连同太极的拨刀势、八卦的削刀势、八极的收刀势、背刀势、刺刀势，共计一十二式。”

金山找兴奋的握了握拳，激动道：“这套刀法一定可以打败日本人的刺刀术。楚哥，你给这刀法取个名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江楚毫无疑问是贡献最多的，由他命名理所应当。

江楚想了想，北望一眼，道：“希望这套刀法在士兵手中，能如长城于我神州而言一样，以护我国疆。”

“就叫长城刀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