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修整后,几人继续启程赶路。
此时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徐百九建议不做停留,直入县城。
众人也都并未反驳,毕竟此地相距县城实则已经不远,更没必要在这荒山野岭里再露宿一晚,平白增添许多风险。江楚详细询问了时间,倒也并没有反对。
马蹄阵阵,山边夕阳余晖似火,染得晚霞通红。
行不过数里,当下的徐百九抬手止了止,他推了推圆形的眼镜,伸手进兜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拎了根望远镜,抬在右眼上,眯着眼透过镜片向远处看。
这家伙随身带着的兜袋里,真不知究竟装了多少稀奇玩意儿。
江楚也歇马在他身旁,顺着他的视野望去,隐约能够看到似乎有人影在远处晃动。
“有匪人!”徐百九移开了镜筒,顺手递给江楚。
江楚透过镜片看了阵,确认道:“似乎是有行商遇到麻烦了。”
“此地距离县城也并不远,山匪已猖獗到这种地步了?”
他扭头看向徐百九,后者苦笑了一声,收回了镜筒,丢进兜袋,摇头道:“这世道难啊,老爷们眼里只有银子,谁会去做剿匪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再说,这里本就地处偏野,穷山恶水,民风彪悍。县城里也有十几个捕快,也大都是老弱病残,占了缺点明应卯吃公粮的,抓些小偷小摸的还可以,真要是出来不是要人老命么。”
“你知道我的头儿最喜欢说什么么?”他神秘的笑了笑,不等江楚回答,便自顾自的怅然道:“他说:人都是随波逐流的,在什么世道,就要做什么样的人!”
江楚一直都在静静的听着,看着他莫名显得有些愤慨模样,已有些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便轻轻接话道:“你倒是不一样。”
“对啊天下再难找像我这么蠢的捕头了。”
徐百九难得的畅快笑了声,颓然加快了马速,朝着那方向直接奔去,一边高声喊道:“当捕快,不就是要捉贼么!”
“立刻住手,我乃凤城捕头徐百九,你们怎能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打劫!”
江楚望着他的驾马狂奔的身影渐行渐远,那瘦弱的身躯像是随时会从奔马上摔下来般,让人不禁为他暗地里捏一把汗。
剩余的两位捕快各个都是面色大变,如丧考妣的望着自家头儿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是大骂不已,明明当下好不容易从七十二地煞的口中脱身,眼看快到县城,这会儿却又去惹山匪,他们都忍不住想调转马匹,直接逃之夭夭为先。
江楚眼底反倒满是赞赏,世道不太平,多数人难免便要随波逐流,存身苟活。
可也有人依旧梗着脖子,坚守着心中的公道,一如眼前凤城捕头徐百九!
他搂紧了阿玉,低声问道:“你怕不怕?”
姑娘攥紧着拳,虽是柔弱,但却内里坚强。
“不怕!”
“好!”
江楚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四蹄顿时撒开,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扬起一地尘土。
那两位捕快看得面面相觑,纷纷摇头愕然,“疯了都疯了!”
那远处正在厮杀的双方,都赫然注意到了急急赶来的人。
事实上,旷野之中,徐百九扬声喊出话语,众人都已听见,却只见攻守双方各自有人投去目光。山匪之中,为首一人回望片刻,脸上扯出一抹冷笑,挥刀直指。
身后,两个匪人立时驾马反扑了过来,手中刀身明晃晃,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大哥这还是个捕头呢!”
一个低矮壮汉凑近了,低声询问道:“咱们还须得快些了结才行啊!”
“谁知道这捕头是不是个打头阵的,城里的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那大哥是个刀疤脸,闻言冷冷一笑,摆手道:“凤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么?十几号老弱病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敢来惹我们!?”
顿了顿,他扫了一眼有些焦灼的战局,旋即道:“不过这点子的确有点儿扎手啊!”
“你和老三一起动手,那个使花枪的你去解决、拿刀的让老三去杀了。”
“嘿!早就想跟威远镖局的小家伙们耍耍了。”
另一侧却是个高壮的男人,眼眸细长,带着阴翳感,像是藏着细针。
他天生得一张马脸,不怒而自威,手朝后背一抓,大刀在掌心一挑,几如臂指。
“都说走镖不过太汾、行镖打头威远,这两个镖局可是齐名。”
“屠了太汾镖局,眼下再剁死这群威远镖局的家伙,镖行也就算是彻底败落了。”
矮壮汉子稍有犹豫,问道:“大哥,你还不出手么?”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指被镖师们围在中央的马车上,车辕却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他正蓄着长须,表情生冷,不时有镖师倒毙当场,他都丝毫未有半点颤抖,双手拢在袖中,看起来不惊不扰。
“那是个不出世的高手我要防着点儿他。”
他两位兄弟听了,都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各自拍马而去,直冲入战局。
矮壮汉子一马当先,手在腰间一撩,长刀猛地掀出,恰似一道冷风掠近,长刀蓦然一摆,当即便有好大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他单手牵住缰绳,猛地一勒奔马,前蹄高高扬起,马儿顿时淅淅沥沥的叫了起来。
鲜血喷涌至半空,旋即又迎头浇下,汉子反倒就在下面扬起脖子,让血滴落进口中,脸上满是酣畅的快感。
“混账!”
那边,一个使花枪的圆脸镖师正一枪扎死眼前恶匪,扭头之际,正看到这一幕。
他目眦欲裂,脚下一点,身形当即掠了出去,手上一摆,柔韧的枪身抖动像是梨花一般,红缨在风中飘扬,如同毒蛇般窜了出去。
后者回头咧嘴一笑,身子一仰,避开当喉扎来的枪刃,手中长刀一拨一带,身形顺势便落下马去,腕子一甩,刀刃摩擦着枪身,将其斜斜挑飞。
那使花枪的镖师表情不由得一肃,眼见刀光迎头劈斩,他一连退了数步,右脚猛地踩定,手中七尺花枪一摆,一记回马枪当胸扎来。
铛!
汉子手里的长刀刁钻,灵活回护住己身。
这人咧嘴一笑,满脸的血红,显得格外狰狞,“不愧是威远镖局的人,果真是个好手。”
“死之前,可以留个名姓,免得像太汾镖局的人,死的没名没姓。”
镖师眸子一缩,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了几分,咬牙道:“张亦!”
“不错不错”矮壮汉子眯了眯眼,手里的刀光一甩,复又猛然挑出。
“好叫你知道,老子叫卜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