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立旗与街。

安然负手而待。

于街头卖艺之事，并未觉贱下不堪。活过亿万年之岁月，他早已看破世俗虚荣。

且，让生活压力大者，适当发泄一下，于世间之和谐，是有好处的。

另，此般行径，又可解决银钱之事，又可给世间之人排去苦闷，又顺便可增加自己死去之成功率。

是，一举三得，三全其美，神来一笔，绝妙无双。

他，虽然实力不凡，甚至求死不得，自可以直接抢劫，可如此不符合他做人之原则。

他，是一个有良知有节操有底线的老怪。

他，是一个懂文明讲礼貌的老怪。

他，是一个爱好和平的老怪。

在一旁那门摊仍旧冷清的返老族的神棍老者愕然的注目下，苏乙未曾吆喝揽客，可如此一道布帜，却已然引来大量行人之侧目。

“咦，你看那位大叔，他竟写着，只要掏钱，便任打任砍任杀？”

“我见过不少街头卖艺的。但只见过杂耍，喷火，舞剑，以及胸口碎大石等，从来可未曾见过这般？他是不要命了吗？”

“莫不是疯子吧？”

“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看其容貌，眉目精神，仍旧力壮，还未至返童，无力劳作之岁，何以沦落至此？为了银钱，竟以命相拼？”

“想来，定然身世凄苦吧。也许，是家中人，病躺于塌？也许是身患绝症？自觉无药可治？”

“长得还是蛮好看的呢，剑眉星目，五官端正，身材挺拔，气质也不错，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围拢过来者，皆是往来之妇孺，她们围着苏乙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婆婆妈妈。

或是摇头叹息，或是同情怜叹，或是只图热闹。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掏钱的。

“这位大，不，这位姑娘，不知道是否有兴趣，打一拳?或者砍一刀？你放心，价钱好商量。”

“这位小，不，姐姐，你呢？是想打几拳呢？还是砍几刀？”

“诸位，走过路边，莫要错过，童叟无欺，死伤不论！”

苏乙露出微笑，问了几个身边看起来对他比较最感兴趣的人。一开始，对于这些返老族人的称呼，他还没有掰过来，不过一会儿就适应了。

但在他这般和善之迎客态度下，她们一个个竟似脸现惊容，纷纷后退，连连摇头。

没有一个人想要照顾他的生意。

甚至还有的掏钱要给他施舍。

“多谢你的好意，这位姑娘。但，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请你收回你的钱。”

“我家中无人病塌，更未曾身患绝症，我孑然一身，我很健康。”

“如果不是要打我、砍我、杀我的话，请不要围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

苏乙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将手重新背在身后，身子站得笔直，对身边众人，淡淡言道。

说完，他便不多言语，干脆闭起眼眸。

任由这些人围观。

他此番街头卖打卖砍卖杀，针对的目标客户，本便不是她们此种街头市井妇孺。

于真正的目标客户，那是愿者上钩的事情。

“哇，这个大叔好有骨气哦。”

“都没钱了，来卖命了，却不肯要别人的施舍！”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他有些许英俊呢。”

然，苏乙虽闭目不言，可这些妇孺们围拢着他，窃窃言评，不愿散去，指点江山，颇为热闹。

不过，他真不再言语。是因知晓，与这些妇孺多言，只会让她们越来越得劲儿。

面对她们，不理便是。果然，在他不言语之后，身边的一些妇孺，便自觉无趣散去了。

等周围安静下来。

苏乙才睁开眼睛。

“我说老弟啊，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遭遇了什么难以承受的大事吗？生活再难，也不至于寻死啊，钱财再好，也不至于拿命换呀！你是否无钱吃饭？我请你吃，这样，你等我，等我一会儿收摊，我带你一起吃饭，成不？那十个银币，我特不要了，也不要你做工了，你把这些布幅还我。”

而此时，另外一边门摊依旧冷清的神棍孩童老者，也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不过，对苏乙未进分文之境况，他却并未冷嘲热讽，恶言恶语，反而如此这般说道。

“不行。已经说好之事，你如何能反悔呢？反正这些布幅已是我的的了。你不可以拿回去。”

当然，苏乙也回道。

见苏乙坚持的摸样，神棍孩童老者也不好强抢，毕竟苏乙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

他身体已然返童，力量弱小不堪，若苏乙发狂起来，他如何受得了？

只能悻悻作罢，坐回神棍摊后。

“你且放心吧，老哥，十个银币，我一个也不会少你。”

苏乙则只是淡淡笑了笑。

“唉，你这拿命换来的钱，我也不敢拿，拿了也不敢花，花了也不安心啊。”

神棍孩童老者摇头，正欲要出言再劝之。

不过此时，已然又有一波过路行人，被苏乙的条幅所吸引。纷纷注目，围拢而来。

不过，让苏乙失望的是，这些人也只是如同先前那般的普通百姓人家妇孺。

他对于同情施舍之举，一一婉拒，闭眼不言。

很快众人又散去。

“这位大叔，我来打你，可以吗？请问，打你一拳，是多少钱呢？一枚铜币，能打吗？”

然，此时，突然，却有一道女子之声音响起。

苏乙听闻来生意了，便自亦是睁开眼眸。

是一位四十岁左右摸样的女子，手里拿着几枚铜币，走到了他的面前。

此般摸样之人，于返老族而言，应也只是青年女子。此女，面容虽微有皱纹，可目光却清澈非常。

其说话之间，微微抿唇。背上背着一竹筐，不知道装着什么，其身着普通布袍，非是富贵之人家。

见此，苏乙便了然，其显然是同情他，感怀他卖艺而怜可，又因他方才之行，觉他自尊心强烈，才故意以此为由，想要将这银币送与他罢了。

“抱歉，我不做你的生意。”

苏乙摇了摇头。

“为何？”

女子愕然。

“几枚铜币不够，打我一拳，需一百枚银币。”

苏乙想了想，没说破，只是道。

“什么？一百银币？可我，盈余不多，只能花几枚铜币，我只打轻轻的一小拳，也不行吗？”

女子再次愕然。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铜币，抿了抿唇，又是说道。

“不行。一百银币一拳，不二价。”

但苏乙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

最后，此女只能失望地转身离开。

“一百银币一拳？老弟呀，你这狮子嘴，可真敢张啊，你老哥我在这西街混了这么久，算一卦，就算走运撞上冤大头，最多也只敢开口要十个银币！”

看着此女离去的身影，旁边那神棍孩童老者，早已是瞠目张唇，咋舌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