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
白清炎本能地想要将腿蜷起来护住肚子,保住仅剩为数不多的热气。只可惜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不仅胃有些难受,连呼吸都稍微有些困难。
暖气坏了就算了,怎么睡着睡着还能鬼压床的?
白清炎使劲活动了几下眼皮,缓解了眼睛的肿胀感。他略微抬起头,一头雾鬓云鬟的长发立刻映入眼帘。
原来是四维啊
白清炎本能地闭上眼睛继续睡,忽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对。他闪电般重新睁开眼睛,盯着那头长发看了两秒钟,才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四维不都已经做交换生走了半个月了吗?
伴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白清炎终于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不,应该是自己失去意识前的那个晚上,自己放学后正在往住的地方走,忽然发现不远处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好像还有一大团闪动着荧光的乌云在空中翻来卷去。
但是自己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一只披云裂雾、玄羽景翮的巨鸟,那些以为是云朵的居然全是它的羽翼!
据白清炎所知,世界上公认最大的飞禽是安第斯鹫,翼展也仅仅只有三点二米。虽然自己没法目测距离和大小,可这只黑鸟至少十米都不止。真要是把它照下来发表出去,这可是能震动全世界的大发现!
这时白清炎也顾不上什么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的说法了,他简直恨不得自己手头就有一部高清相机,能够当场拍下来。可惜他没有,学校里怎么可能让带这种东西?他只好拿自己的双眼充当相机,拼命地想将每一帧的画面都捕捉到脑海里。
不过等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冒烟的地方跟自己住的地方虽然有些距离,可是谁知道下面什么样子了?现在四维他们都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家。真要是家被烧了,自己怎么给四维解释?
于是白清炎就开始没命的朝住的地方跑,然后他怎么样了来着?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白清炎立刻用掌心贴住太阳穴上方轻轻按摩,缓解疼痛。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算了,过程怎么样不重要,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自己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失去了意识,然后多半是被这个人给救了,而且似乎还一直照顾自己累到睡着。
白清炎的内心不由得有些愧疚起来,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沉迷于观看怪兽打架,说不定就不会失去意识,也不会麻烦别人救自己了。
由于不方便动弹,白清炎就抬起手来回翻转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依然修长白皙,没看到什么伤口,口鼻也没感受到什么灼烧感。换句话说,自己大概率没受什么外伤,也多半不是被烟呛倒。不过自己有些头疼,难不成是被掉下来的建筑材料砸到头了?
白清炎仔仔细细地用双手绕着脑袋摸了一圈,确认没有摸到伤疤或是绷带才舒了一口气。只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说不定自己已经被砖头砸晕过去十几天甚至几个月,所以连四维都回来了。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会不会连期中考试都错过去了?万一自己其实都已经被砸成植物人好几年了怎么办?
白清炎不由得慌乱起来,可是睡在自己肚子上的人并未醒来,他也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在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后,他也渐渐地不去想那些事情,而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一看之下,白清炎才不由得有些震惊起来。这栋屋子居然采用的是木制梁架结构,还特意全都漆成了青绿色。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实木,但就冲这种结构,不是谁家的祖屋就是独栋别墅!
不对,等等,自己该不会穿越了吧?
白清炎的心中顿时泛起各式穿越烂俗段子,同时不由得想到好像附近是有个小区均价五万一平有钱真好
正当白清炎在心中感慨壕无人性时,女性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下,紧接着坐起了身。透过长发垂落的间隙,一张美轮美奂的顿时映入他的视线。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世界瞬间远去,时间都仿佛暂停了。和这张脸庞的主人相比,尘世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不对
白清炎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恍惚中醒来。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好看的女人很多,可还是头一次这样的失态。他有些疑惑地再次看向女性,对方并不是四维,看起来约莫比他大上一两岁的模样。那种出尘的异样感虽然比刚才淡薄了不少,可还是依然存在。
对于白清炎的反复注视,少女却毫无反应,冷漠的就像是不周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在等了一会儿后,她淡然地问道:“看够了吗?”
白清炎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先摇了摇头,又连忙点了点头,这样前后矛盾的做派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像话。作为补救,他只好认认真真地对少女致谢。
“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救的你。”少女的声音清冽,就像是三伏天含在嘴里的冰块一样刺骨,转瞬之间却沁入心田,泛起丝丝甜意,“是你自己进来的。”
“诶”白清炎顿时有些慌乱起来,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还干出了非法入室的勾当?他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那个我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如果让我吃惊这种事不算的话,那就没有。”少女沉默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用缅怀般的语气说道,“只是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呼,那就好。白清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随即他的心中又生出了新的疑惑:什么叫“已经很久没有人来”?难不成这里是深山中吗?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看他半天不说话,少女眼中金芒一现,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她又前倾身体抱住了白清炎的头,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还纳闷地嘟囔道:“没有坏啊。”
当然没坏啦!零件甚至都没有少!
白清炎红着脸从少女的怀中钻了出来。少女又凝视了他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白清炎点了点头,但是感觉又不太对自己明明有一段记忆完全想不起来,但要是再来一次点头加摇头的组合就蠢过头了。于是他连忙开始阐述自己仅有的记忆,可情急之下说的更加琐碎混乱。
但少女却一直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全部描述。在白清炎全部讲完后,她几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似的说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三十一代帝王,和火有关的只有两位,不是盘庚就是帝辛。”
白清炎立刻紧张起来,少女的这段话包含了两个信息:一,她念的是诗经里的句子,换而言之他大概率并没有穿越,只是到了某个陌生的地方二,少女清楚火灾的真相,至于到底是死者苏生还是其他某些可能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你是说昨晚之前那场大火是那只玄鸟放的吗?”
少女侧开了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径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几乎走到门口才突然回身说道:“你自己出来看就知道了,看完了再问。”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白清炎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跳到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黑底金边的长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总之怪好看的。原先的衣服则完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连内裤都没剩。他也没再好意思多看,从床边穿了双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鞋,急急忙忙的也就跑了出去。
从卧室的门走出,白清炎本以为自己会先穿过走廊,谁知道一出门居然就来到了屋外,眼前的一切让他不禁为之瞠目。
这里的天是灰色的,地是灰色的,山是灰色的,河也是灰色的,放眼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苍凉,哪怕在国家地理上看到最荒凉的戈壁滩都要比这里好得多。阴冷的空气不停的向骨子里面钻,仿佛不把人体内的热量消耗殆尽决不罢休。
按说这样的景象一般都是大雾所致,可是这里阴冷成这样却没有半点雾气,视线可以一直看到天边毫无阻碍。
这里到底是哪里?
白清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完全想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掌握的知识太少,要是父亲在这里,说不定一下子就想清楚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问。白清炎恭恭敬敬地向少女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桃花源。”
桃花源?
听到这个答案,白清炎第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全震旦初中以上学历的学生应该都知道这个名字,可是这里跟那篇桃花源记当中记载的桃花源有哪里相似了?且不说文中那些阡陌交通、屋舍俨然的景象,桃花呢?
“你是说这里是桃花源吗?”白清炎以尽可能不冒犯对方的语气问道,“可是我没有看到桃花,连树都没有看到啊。”
少女瞟了他一眼,将手随意一挥。一棵枯树迅速从地里破土而出,虽然不至于瞬间长到遮天蔽日,但总也枝干强劲。她将手贴在树上,放声歌唱。
那是一种白清炎完全未知的语言,韵律优美,歌声悠扬,让他不由得想到了一望无垠的花田。天空中纯白的云朵翻卷,翠绿的根茎上鲜花摇摆,和熙的春风裹着暖洋洋的气息四处纷扬。
随着歌声,枯树上开始长出一个又一个花苞,圆润的花瓣争先恐后的绽放。所有的花朵都开始抖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和声。随着和声一波又一波的增大,白清炎也感觉到自己的发梢被吹动。那些花瓣的细微抖动赫然已经变成了一股温暖的大风,正在用力吹拂过整片大地!
成千上万的枯木争先恐后的破开荒芜的土壤,将大地染上自己的桃色。笼罩天空的灰幕也瞬间被人掀开了,转眼之间碧空如洗。一条蔚蓝的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平线延伸过来,从两人身前经过。河水清澈见底,当中的游鱼就像浮在空中一样,连底部五彩的鹅卵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就算白清炎之前再怎么不信,眼下亲眼所见,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他兴奋地问道:“姐姐,你怎么做到的?超厉害!”
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稍微有点居高临下的说道:“想知道?求我啊。”
如果换成一般人,这种时候或许还要犹豫上几秒钟。可是对于白清炎来说,这种事情根本连犹豫都不需要犹豫,就像他见人就叫姐姐一样只要对方是女性,上到九十九,下到十五六,没有叫一声“姐姐”再好言恳求解决不了的问题。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拉住了少女的双手,恳切地说道:“姐姐,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少女有些僵硬地看了眼白清炎的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将手强行抽回:“有个朋友给我起了个名字,我曾经比较喜欢,叫灵威仰。”她看白清炎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便继续解释道,“至于令天地生暖、万物复苏的这种力量,我还有个朋友管它叫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