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吱呀一声停了,两名穿着黑色大衣的巡捕先后走了上来,熟稔的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对了对人数,逐排逐排的查看过来。
“开车时候才检查过,怎么又要检查啊?”
“听说是前面煤气爆炸,不光要绕道走,还要检查爆炸物易燃物”
他的手汗津津的,潮湿又冰凉,不由得将孩子的口罩拉了拉,手中也抱得更紧了。
“同志,身份证麻烦递一下。”一名巡捕走到了他的面前,接过了他的身份证,还证件的时候,看他抱得如此紧张,不由得对他笑了笑,“一个人带孩子?老婆呢?”
他扯动嘴角,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就像上车时候应付检查时那样娴熟的回答道:“婆娘闹别扭,回娘家去了。娃娃路上吹了风,刚才吃了点药哄睡着。”
“是有点呕吐味。”巡捕瞥了眼紧闭的窗户,又看了眼口罩围巾手套一样不少的孩子,随口说道,“你也不能捂得太过分了,万一孩子热过头失水就不好了。”
“是,是。”他连忙举起水杯,附和连连,“水一直都备着呢。”
巡捕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查看另一个人的证件去了。但是他的心中不由得起了疑虑:检查是不是太频繁了些?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应该不会,应该只是恰好。
但是巡捕是不是已经怀疑自己了?转身前是不是眼神不太对?
如果被发现的话就糟糕了
他低下头,手紧紧抓住侧前方的扶手,用力喘息了两口,缓解了一下擂鼓般的心跳。趁着低头的机会,他飞快地用眼角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前方和左右。
前面的巡捕还被那两个婆娘纠缠,真是聒噪。右边的上车后就一直在睡觉,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那个巡捕那个大学生娃娃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拉住他的袖子?两个人凑那么近,在说什么?
一阵凉飕飕的感觉掠过了他的脊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是被抓住,谁都没办法帮自己,口风严实些等枪毙吧。
他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双手紧握,胸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心跳也奇迹般几乎恢复如常。随后猛地起身,将手里的孩子对准旁边的人狠掷过去,抓住扶手的手用力一拉,不锈钢制的扶手竟然摧枯拉朽般被他拽了下来,本能地一抡。
车厢平地里突然卷起一阵漆黑的旋风!
车厢里的不少人都通过各种渠道看过芭蕾舞表演,那种舞者原地旋转几十圈的力度、平衡和美感总能震撼人心。可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种技巧会突如其来的降临在自己面前。更没有人能想到,展现出这种技巧的居然是一名土里土气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体一瞬间就原地旋转起来,脚下仅隔一步的地方就是台阶,可他依然旋转的稳稳当当,速度更是远胜四档风扇。在离心力的带动下,不锈钢管以惊人的速度在狭窄的车厢内转动,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半秒钟。同样不锈钢制的扶手、靠背、人的手臂、玻璃、车厢内壁一切事物都被轻而易举地摧毁、撕裂,朝着四面八方炸开一朵巨大而又残酷的花。
“你刚才问,你的刀枪不入属于哪个天命。我的回答是:你的问题就错了,我也不知道。”
远方旋风急剧,灵威仰却丝毫不乱,依旧条理有序地说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获得刀枪不入,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挨个试罢了。三教有用的典籍加起来几百部总是有的,总有一部与你相契。”
一想到自己要是没侥幸获得刀枪不入,说不定之后还要变着法子吃不知道多少种酷刑,白清炎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运气好,居然第一次试就过关了。
“但就算获得了刀枪不入,你拥有的也只是这一个能力和名为天命的可能性。一个完整的天命是许许多多的能力所组成的,每一个都代表着人们与你对这个传说的一部分印象。你只有不断地去获取能力,一步步的完善印象,才能凝结出天命的真名,构筑真正的天命。
“对于一样事物来说,名字是最重要的。只有拥有了名字,事物才能留下印象。我之前一开始想说天命只分两级,就是想以是否凝结真名为依据。只要真名一天没有凝结,就不能断言你的天命一定为何。
“要知道,世间天命者不计其数,同样的能力也绝对不止一份,但是一个真名的天命只能有一个人拥有。如果这个人凝结了一个天命的真名,其他以这个天命为目标的天命者就都再也没有办法凝结真名。他们要么选择其他类似的真名再进行努力,要么就只能杀掉这个人来获得机会。
“所以明白了吗?你的天命会是什么必须靠你自己努力,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你给出答案。”
听完这么一长串话,白清炎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我的目标被其他人占据了的话,我是不会靠杀人来获得机会的。”
真是孩子话。
灵威仰的表情似笑非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她转身看向了刚才出现旋风的方向,经过了这么好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正操着一根不锈钢管狂奔,一边奔跑还一边挥舞着钢管,不少被他打中的人纷纷受伤倒地。在他的身后,一名巡捕正一瘸一拐的拼命追赶,嘴里还呼喊着什么。
“这个人是个拐子,他本来就拥有天命的能力,刚才杀掉了拐来的孩子后又获得了新的能力。你能判断出他最有可能进化成的天命是什么吗?”
听到灵威仰的解释,白清炎才恍然大悟:灵威仰刚才之所以急匆匆的让自己下车,想来是通过什么方法看到了这件事。不过她也说过,不会随意出手干涉世界,所以才要问自己的意愿。
至于眼下突然不走了,大概是因为孩子已经死了吧
想到这里,白清炎不禁义愤填膺起来。再一想到自己拥有了刀枪不入的能力,多少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不过对方能够破坏电车,那么是否有能击破刀枪不入的可能性?在没有实际测量过自己的防御力极限前,贸然下结论是不太合适的。
如果单就根据姐姐所说,刀枪不入的防御还是很可观的。那么假设自己不怕对方的攻击,上前阻拦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对方完全可以绕开自己跑啊!
但是看姐姐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一定也有什么办法吧?既然如此,还是先回答问题好了,说不定解决事情的法子就藏在答案中呢!
白清炎迅速将拐走儿童、杀死孩子、旋风几个元素在脑内过了一遍,问道:“是李逵吗?”
灵威仰的表情稍稍僵硬了一下,随即才肯定道:“这是一种可能性,但只要他没有凝结真名,就不能断言他的天命为何。或许有一天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变故,从此就走上了另一种天命的道路,比如安禄山。
“总而言之,他现在连武装都还没有具现出来,天命也就八字都没有一撇。如果要按照我们当初划分的等级,那就和你一样都是第一位阶的。所以你去把他拿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话音刚落,灵威仰就看见白清炎在拼命点头,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有问题?”
“有。”白清炎说道,“我猜我的刀枪不入应该还是可以挡得住他的攻击的,但是他要是一心绕开我跑,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我从来没有打过架,所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抓住他。”
灵威仰用困惑的眼神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解地问道:“你说的打架就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互相斗殴,这些年词义应该没有什么改变吧?”
白清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应该还是这个意思,我也的确没打过架。”
是的,白清炎就是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的小孩。他从来没想过要欺负什么人,也不会主动和同学发生什么冲突。如果有其他人要欺负他,那么他的选择就会是告老师。
没错,就是告老师,这是白清炎所能想到的最有成效的手段。如果白清炎选择回击,首先他需要针对格斗技进行专门训练,当然这个过程并不用太长,内行打外行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对方并不一定会就此罢休,可能会找来更高年级的学长,用年龄和数量来弥补技巧上的差距。而白清炎如果想要用技巧反过来弥补,那就需要加倍投入时间和精力直到一个阈值,对方认定哪怕再找人也是得不偿失的时候,这个循环才会结束。
可是人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白清炎把时间挪到了这里,学习的时间就减少了。既然如此,干嘛不使用更简单的办法呢?
对于白清炎这样一个三好学生来说,他在老师那里是卓具公信力的,只要告了老师就一定会受理。固然有些人认为告老师这种行为是怂货怎么样的,但是老师的职责难道不该包括维护校内正常秩序吗?欺负人难道是正常的吗?
当然,白清炎也可以选择采用笼络其他人的方式来保证其他人不会产生欺负他的心思,但是这同样要投入时间和人情还有金钱。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很划得来,还不如把这些时间和金钱花在四维身上呢!
对于这个回答灵威仰显得极不满意,她本以为自己在教基础班,谁知道学生来了才发现是零基础班。她略带不悦地看了眼一追一逃的人贩子和巡捕,两人距离已经相当近了。于是她朝着屹立在街边绿化带中的一棵桃树伸出了手,树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长,长出了一把修长的木刀,乖巧的送到了灵威仰的手中。
“我临时教你三分之一招,上去打他足够了。”
白清炎看着木刀的形状,沉默了一下:“能换成剑吗?”
“为什么?”
“剑比较帅。”
“那就剑。”刀身的弧线瞬间变成了直线,灵威仰将剑置于身后,俨然已经拉开了架势。
白清炎顿时大惊失色:“等一下,就在这里练吗?”
“不然呢?”灵威仰反问道,“你多练一秒钟,等下就能多熟练一分。”
“可是这里还在大街上啊。”白清炎提醒她注意附近,“别人意识不到姐姐你,但是我可没有藏形匿影的能力啊!”
“藏形匿影又不是只能作用于我。”灵威仰不耐烦地答道,“睁大眼睛,用心看。”
看着掠出的剑光,白清炎的心中瞬间迸发出一个念头:那刚才自己看起来岂不是很傻?
那姐姐刚才是在逗自己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