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土他们也被抓了?”
一间略显老旧的旅馆房间里,一群男人站在床边,满脸羞愧之意,连头都不敢抬。
发话的却是一名打扮干练的中年妇女,她眼中的怒火几乎呼之欲出,脸上的皱纹和痕迹明显能看出岁月的风霜。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一个穿着健身房运动服的大汉嗫嚅道,“那个人简直是怪物,车都被他劈成了两半要不是当时我跟有益上楼买饭,现在只怕也躺在巡检司里了。”
“你亲眼见着了?”
“那倒没有,不过外面都这么传”
“啪”的一声,中年妇女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到外面去传!早告诉你少听风言风语,多干事,都记到哪里去了?”
“少生气,少生气,对自己人生气又没有用。”旁边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抚了抚她的背,“有余这不也是为了打听消息吗?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回来强得多吧?”
“是啊,大姐你就别生气了。”另一个瘦高个帮腔道,“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咱们出去干架的时候来会不会跟百胜那些人是一伙的啊?”
一提到百胜,房里的气氛不禁都凝重了几分。
本来嘛,追债归根结底也是生意,讲究的还是和气生财。就算绑了人,也要请他好吃好喝。对方只要识相,给钱后还要礼送回家。
可百胜偏偏就是家保安公司,两边针尖对麦芒,你要绑人我就护人,想和气也和气不起来。
最一开始,大家还准备听姐夫的,什么镖匪一家亲呸!和气生财,打算找人跟百胜讲和。大家各自划定地盘,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那帮憨狗日不但没答应,还把姐夫都给打了,这事可就不能忍了!
于是,两家就这么卯上了。生意上有冲突要打,平常找到由头也要打哪怕大家输多胜少,气也不能泄啊!
谁知道就突然被人偷了家
众人静默对视半晌,中年妇女却突然咬牙说道:“是一伙也好,不是一伙也好,这仇咱们都得记牢了。但是眼下,把有财有土他们都救出来才是正事。”她扫视了一圈,看见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眼神,“怎么?不乐意?”
有人讪笑道:“大姐,要是别的也就算了,那可是巡检司”
“巡检司怎么了?有财有土就不是你们的兄弟了?就算不是亲的,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中年妇女的声音猛地抬高了至少三个八度,“你,小时候死了老子,不是有土他家每次吃饭时候都多添双筷子叫你去?
“你,当初生了重病,不是有财连夜翻山把你背到的县城?
“你,拉货时候车被人扣了,不是有财他们一起把车货都抢回来的?”
中年妇女把一群大汉骂的活像是群三四十岁的孩子,半句话都不敢回。看到他们连话都不说,中年妇女更加愤怒,刚准备大发雷霆,又是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把她劝住了。
“算了,大家伙也不容易。”中年男子搂着中年妇女的肩,连声劝道,“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先休息会儿,我来劝劝他们。”
等把中年妇女送出了门,众人才舒了口气,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被推举出来的瘦高个对中年男子说道:“姐夫,这个其实我们是真当有财他们是兄弟,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但真要是听你们大姐的,就这么急吼吼地冲过去,也不一定能救到人,对不对?”中年男子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都坐。众人这也才东倒西歪的或坐或躺,把房间塞的满满当当。
“有财他们当然是兄弟,但就算被抓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相反,在这里的大家伙反而要更危险一些。
“不信你们想想看,那些巡捕鼻子跟狗一样灵。就算有财他们口风严实,说不定也能查出什么线索,把大家一网打尽。
“所以依我看,大家就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待着。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去,哪怕不惹事,被巡捕看见说不定也会出事。我呢这里正好有些私房钱,等下就出去买点酒菜,给大家带回来,也正好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有财他们在哪儿。”
众人感激地点了点头,虽然姐夫是外姓人,可这嘘寒问暖的劲哪里比亲兄弟差了。有好几个人也还各自掏出了几张钞票,非塞给中年男子。
“不用,我的钱也够了。倒是你们还想买什么东西,可以都说说,能带的我一定给大家都带回来。”
等到中年男子也出了门,一干人等相对无言。其实他们也知道,姐夫说的话固然宽心,但大姐的话一样有道理。
有财他们赚的钱又不是一个人花,在座的兄弟个个有份
但那可是巡检司啊!
大家也只不过是讨生活,就算平常有点违法乱纪,也没必要跟巡捕正面干上啊!
但是姐夫又说了,巡捕一样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大家
一股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漫在房内,众人不停地交换着眼神,试探其他人的想法。
还是跑吧?
只要回到老家,肯定就不会被抓到。
那有财他们怎么办?
既然要跑,不如救出来一起跑?
怎么救?
姐夫不是说了吗?只要出去,哪怕不惹事,巡捕说不定都会抓人。
不可思议的是,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一个崭新的念头开始一齐从众人的心中萌生出来。
那咱们就干脆出去,把事闹大。等巡捕都被调开了,不就正好可以救人了吗?
一个人突然站起,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另一个人则取出了几把车钥匙,分给了其他人。他们彼此间没有说半句话,但脸上都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没错,就是这样。
我们可是兄弟。
看着面前的卷宗,吴陇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的确是掉以轻心了,居然还漏了个天命者。幸好及时亡羊补牢,不然可不只是扣奖金这么简单了。
一个天命者可以叫偶然事件,两个天命者在一起还偶然的概率可就起码小了十倍。就怕这两个只是拔起萝卜带出泥,后面还有一窝。
不过看审讯的结果,这两个人对天命其实一无所知,孔有财晋升到二级、获得外放型能力倒真是偶然事件。只要后面都是这种水准,再多吴陇都不虚!
倒是那个黑衣人,从现场看来似乎不是把车劈成了两段,反而像是车速度太快,把自己撞成了两半。虽然不排除他有可能持有某种武装,但最有可能的能力果然还是
金刚身。
这要是让那群神棍知道了,只怕得高兴疯。
吴陇摇了摇头,自己不是调理劳务科的成员,招新又不归自己管。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摆平这件案子。
至于怎么摆平嘛凡事只要往最坏的情况去想,准没错。
这时,一旁的张济安电话突然响了。他接通后立刻递给了吴陇:是巡检司的宋提督打来的。
“金城突然好几处都有人打砸抢烧?好胆。”吴陇冷笑了一声,“你们放心出动,没事。该抓抓,责任我来担。”
挂电话后,他看见张济安担忧的眼神,便摆了下手:“放心吧,这是调虎离山。我吴陇堂堂一代军神,岂能被这种把戏骗到?我们就守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张济安无奈地看了眼病房,除了昨天抓的孔有财以外,中午抓到的孔有土也在这里,而且两人都处在昏迷之中。吴陇靠不靠谱他不清楚,但至少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姑娘是相当靠谱的。
可问题是他担心的不是这个啊!
“我是在担心,万一其他队的弟兄再遇到一两个这种人,那可怎么办?”
“概率应该不是太大。”吴陇解释道,“真再有这种人,大概率也会直接朝医院这里来。而且我专门给你们司的人配发了药物,为的就是预防万一。”
不提药物还好,一提那种看起来跟仁丹无异的药物,张济安就更担心了。吴陇拍胸脯说这是最新开发的禁药,可以让人体力量瞬间增加一倍,且无任何副作用
狗屎!哪儿有效果这么好的药还没副作用的?真当俺老张这么多年巡捕白干了是不是?
不过说不定还真有效?毕竟这两天来,张济安的世界观都已经快被翻新一遍了。
吴陇随口解释完,便从那只金属箱子里取出一根短枪似的兵器,枪头后还有两只弯镰,看起来活像是只鸡爪。他用细毛料仔仔细细地将兵器擦拭了一遍,指向房门。
正巧,病房房门被人敲响了。
“你好,换药。”
吴陇掏出半透明卡片对房门照了照,不由得冷笑一声:“我都有所准备还敢来,真是自寻死路。”
虽然旁人看不见,但在他的视线中,房门外站的人分明正是一名天命者。
自己来医院的时候就排查过了,这医院里就没一个是天命者的!这要不是来救人的,他的吴字就倒过来写!
吴陇将兵器立在身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前,动作轻柔地就像一只猫。他猛地拉开房门,在看到门外站的人以黑袍掩盖特征后,便毫不犹豫地将兵器反手划出,尖锐的弯镰直指对方的小腹!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吴陇的兵器居然被对方攥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紧接着,一股沛然大力顺着兵器传来,将吴陇连兵器带人朝着天花板栽去!
这股熟悉的感觉是
吴陇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远,即将一头冲进天花板。
但就在这时,兵器的上升之势停止了。
一只白嫩的手同样攥住了兵器。
黑袍人的手很大,就算戴着手套,也明显能看到粗大的骨节。
白嫩的手很小,连只茧子都看不见。但就是这样一只白嫩的手,却硬生生地将上升之势停止。
黑袍人眯起眼睛,他完全不记得这个小丫头何时出现的。但就凭这份神力,也值得较量!
黑袍人的肌肉瞬间收紧,爆发出更胜刚才的沛然大力。只听见“滋啦”一声,精钢打制的兵器前半截居然被瞬间拧成了麻花!
但麻花仅仅也只限于前半截,所有的形变都止于那只白嫩的手。紧接着,它的主人侧身,出腿。
嘭!
黑袍人几乎同时出腿拦截,两条腿硬碰硬,却反而是黑袍人倒飞出去,将对面病房的门都硬生生砸穿。
回到地面的吴陇心有余悸地说道:“小薛,还好你出手及时要帮忙吗?”
薜荔一言不发地跨出病房,手一抖就将甩棍亮了出来。
从地上爬起的黑袍人不由得面色一变,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神力居然略逊一筹。他的心中非但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反而暴戾之气大增,顺手抄起身边的输液架就朝薜荔抡去!
薜荔却是不管不顾,再次前踏一步,甩棍毫不讲理得一抽,空气中顿时隐隐发出虎咆之声!
两人所使皆是钝器,纯以力胜。全力对撼的长架短棍相击如同旱雷,震得走廊飞沙走石,整栋楼都天崩地裂一般。
十几记碰撞声后,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薜荔的甩棍走空,敲在了墙上。墙壁竟然被犁出一条长长的大口子,无数墙皮水泥四下横飞,甚至还有整块的混凝土带着钢筋被敲出来的!
至于黑袍人
他虽然没有再被逼得后退,但手中的输液架早就断成了无数铁条。
而薜荔手中的甩棍却是分毫未损。
眼看正面无法再进行对抗,之前还半步不退的黑袍人却猛地转身就跑。
薜荔显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住了。直到吴陇赶过身边,她也才如梦初醒般的追了上去。
三人一逃两追,在楼梯间化作三道飞来闪去的黑影。吴陇和薜荔的速度始终一致,黑袍人却越跑越快。等追出医院大门,黑袍人连续翻过两堵墙,再也没了踪影。
“这丫这丫肯定有速度系能力,还是专门逃跑的那种。”吴陇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扭头看见薜荔也追了上来,不由得愣道,“小薛,你怎么也来了?”
薜荔眨了眨眼睛,显然不明白吴陇的意思。
吴陇愣愣的看了下住院部大楼还亮着的灯,喃喃自语道:“这下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