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灵威仰总是一步到位。白清炎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谁知道灵威仰却转身带着他下了楼。
在小区的草地前,灵威仰摘了片草叶,随手一丢。草叶迎风便长,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七米长、模样古怪却鳞爪俱全的长龙。
白清炎胆战心惊地爬上了草龙,双手双脚紧抱龙身,十指用力抠住鳞片的边缘不放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反观灵威仰则轻轻巧巧地侧坐在龙身上,看见白清炎的样子后微微一笑,用手轻轻一拍,草龙顿时便腾空而去。
抛却昨晚太过神异的奔月不提,白清炎还是头一次真正体会到这种高来高去的移动方式。他感觉自己的体重好像瞬间消失了,身体腾云驾雾般就飞上了天空。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哪怕身体并未觉得冰冷,乍一离开地面的陌生感也让他不由得心生寒意。
然而一只温暖的手抱起了他的腰,把他放在更前方坐好,还在他的肩头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不用担心。
白清炎终于勉强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忘记了惊叫:楼房如波浪般高低起伏,点缀在其间的车辆就像是水中的生物,或明或暗。
他有心想要看清自己大致的方位,可这张不断后退的风景画根本没有留给他一分一秒的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倏忽而过。
这是隔着一张屏幕观看永远无法带来的真实感。白清炎也慢慢忘记了惧怕,坐直了身子俯瞰,一股羡慕的感觉从他心底里油然而生。
很快,高耸的大楼变成了低矮的平房与麦田。看着身下的高速公路,灵威仰放缓草龙的速度,对白清炎说道:“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诶?”白清炎朝下方看去,似乎正有那么几辆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到底是哪辆他就看不清楚了。
而且……自己要怎么下去?
不行,先自己认真思考再说。
几乎片刻之间,白清炎就想到了一个几乎是荒谬的方案:“该不会……我就直接这样……跳下去吧?”
灵威仰点了点头。
好吧,白清炎心里微叹了一声,刚想从容纵身一跃,身体却本能地开始后仰。
但灵威仰的手却恰好在他背上轻轻一推,身体平衡被破坏的白清炎立刻滑下草龙,风驰电掣般朝着地面坠去!
白清炎拼命地回忆以前在电视上看见的跳伞动作,想要稳住身体。但这时他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姐姐让自己就这样跳下去,那么是降落在车前方呢?还是正好砸在车上?
以姐姐的性格来推断,答案自然……未知。但如果按照电影的一般套路来说,那当然是落在车辆前方拦路。
既然如此,自己张开双臂,身体呈“大”字落地,岂不是看上去非常丢人?
绝对不行!一定要直着落地,落地后可以做出单膝跪倒的姿势!这样才比较帅!
白清炎迅速调整姿势,原本已经减缓的速度立刻不减反增,整个人重新直愣愣地朝着地面冲去!
咚!
两声巨响先后响起,白清炎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看着面前四胎全爆、飘起青烟的汽车,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有人强行将车停下了?
车里的人也先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自然是蒙面人贺工,另一人却是昨晚与他交谈的那位唇须男子。两人看见面具、黑衣、木剑一样不少的白清炎,心中也是一惊。
唇须男子立刻抬头看天,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略一思量后对贺工说道:“你要小心,这小子多半有飞行一类的能力。”
“飞行?这……”贺工闻言一愣,即刻便反应过来:天命者就算会飞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管怎么分,无非也就是内置或者外放的能力罢了。
眼下,自己刚成为第三级的天命者;对方那把木剑绝对不是概念武装,不管一级还是二级,都和自己整整差出一个位阶。
自己抛弃了一切过往,选择孤身逃离金城,追随“陛下”。虽然不知道豫州那里还有多少天命者,但是如果自己想要就此受到重用,就应该抓住一切机会展示自己的价值。
就将你作为我天命之路上的第二块垫脚石吧。
“陛下,原本我们已经远离金城。此人却如此不知好歹,非要追上来送死。不如便让贺工代劳,了解此人,也省的陛下弄脏了手。”
唇须男子摆了摆手:“去,你且放心去!我就在这里替你掠阵,出不了事!”
贺工这才转身,从皮带上抽出了那把短刀,对准白清炎。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白清炎当然没有袖手旁观。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稍微有点疼的膝盖。
两人在说什么,他听不清。至少他看得出,唇须男子必定更强,刚才的紧急刹车多半也是他干的。
但是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贺工
灵威仰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侧耳听着两人的交谈,说道:“我可以再提醒你一下,你要对付的那个人在说完话后,立刻又强了一分,显然是能力发挥作用了。”
哦?
白清炎本以为他只有那个话术能力,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手。如此看来,他的能力实在是有些多的过分了。
不,姐姐特意这样说,一定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说不定眼下他动用的还是那个话术能力,只不过本就有多个效果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两人各持兵器,遥遥相对。贺工却冷不防说道:“小兄弟,听你的声音,年龄也应该不大。为了这种事就把命丢在这里,值得吗?”
白清炎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而是径直反问道:“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他就挥起木剑,对准贺工直切过去。
贺工的瞳孔瞬间收缩,天命者之间互相猜能力以及天命是常态。但是除非拥有鉴定系能力,不然都只能根据作用来推测可能的能力名。
对方猜到自己在使用能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替天行道】就需要布置语言陷阱,一步步诱使对方跳进去。
可对方就算知道自己能力的作用,怎么就能笃定能力是替天行道】?语气如此肯定,简直就像是确信……自己的天命就是宋江】一样!
就是这一惊讶的功夫,白清炎就又向前冲了两步。贺工这才慌忙举刀,凭借替天行道】的加持、及时雨】的作用与整整两级的差值,后发先至,一刀向白清炎的手腕抹去!
眼看短刀就要切中,白清炎手臂一沉,木剑就磕在刀刃上。金木相击,木剑立刻被短刀切入半分。白清炎却丝毫不管,剑尖直取贺工前胸!
在早晨,灵威仰就白清炎昨晚战斗所犯的错误指教了一番。实际上就招式而言,没有什么对不对的。面对直刺,有人喜欢闪避反击对方侧面,有人喜欢进步迎击对方手腕……全看个人习惯。
而白清炎最大的问题是,除了最后的猛攻,他几乎没有战术思路。
“你的第一招被对方挡住后,完全就是觉得哪里有破绽就进攻哪里,这样是不行的。破绽是要自己主动制造的,只要你的思路对,对方一定就能露出破绽。”
眼下,坚定了想法的白清炎一心一意遵循以长破短的思路。哪怕对方有某种战斗用能力,短刀也只有四五十公分。自己的木剑将近一米长,一定是自己先击中对方!
距离,就是一切!
“江花潮水,生海上明月”!
短刀明明已经将木剑刨出木花,贺工却大惊失色,连忙收刀闪避。别看剑只是木质,将两人的速度叠在一起瞬间击中心脏,怕不是甚至能让自己心脏骤停!
贺工这一闪看似狼狈,却不折不扣地让白清炎的攻势落空,还将自己顺势转移到了白清炎不设防的左侧。这便是及时雨】的作用,及时营造出使用者最需要的情况!
短刀再次出击,划向白清炎的肋下。眼看就要命中,白清炎的肘部却突然下击,将刀面打得一沉,紧跟着提步翻身,一剑剁向贺工头颅。
还是直攻中路!
贺工连忙收刀格挡,挡下连环两劈,第三剑却已经无法承受当头猛劈,只得后退闪避。而白清炎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提剑冲上,“水调歌头,唱大江东去”开路!
这样不行。
明明自己是为了展现价值,却被打得如此狼狈。要是不能获胜,自己在“陛下”的心中该是什么印象?去了豫州又该如何立足?
贺工一边格挡闪避,一边飞快地坚定了信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自己是三级的天命者,只要将实力发挥出来,这个小鬼没什么大不了的!
挡开一记刺击后,贺工突然一反常态前冲,短刀迎着木剑而去,连续两刀将木剑削飞两片,突然间爆发出超常的弹跳力,整个人高高跳起,反手一刀刺下。
面对这样的攻势,白清炎甚至来不及闪躲,只得双手将剑架起拦截。眼看刀剑再度相击,贺工却突然放手,让短刀自由落下,又用那只受伤的左手接住了短刀。
而且,白清炎的双手都已经举起,来不及回防。
凭借及时雨】强行制造的巧合,短刀已经以奇袭之势进入了白清炎的内圈!
压衣刀】,给我中!
白清炎瞬间感觉到腋下传来一阵痛感,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哪怕没有感觉到凉意,心里大概清楚自己没有受伤……但他还是心头一惊。
毕竟,这是在自己获得刀枪不入】之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疼痛。
概念武装,果然厉害。
但是,那又如何?
白清炎狠狠一咬牙,忍着疼痛挥剑。木剑顺势砸中贺工本就受伤的左肩,也疼的他一声低哼,左臂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但是,疼痛带给贺工的震撼依然不及心里的震撼更大。哪怕压衣刀】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连锋利相关的传说都没有,可毕竟这也是概念武装,自己也是三级天命者啊!
为什么还是破不了他的防御?
潜逃】及时发动,贺工爆发出非同一般的速度,快步后退。眼看已经退开三步,白清炎却瞬间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会这么快?
他昨天分明还没有这种速度!
“你……”
贺工才刚想开口说话,迎面而来的冲力撞得他连退两步,就连刀都要拿不稳了。
而白清炎却继续大步冲上,一眨眼就又杀到他面前!
贺工变强了,白清炎何尝没有?他一直留着月下赶影】,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杀贺工个措手不及。
月下赶影】的速度可以维持十步,他的身高不如贺工,为了追上足足花了四步,眼下再用两步,尚有四步余裕!
“咔嚓”一声,早已伤痕累累的木剑终于断裂。白清炎随手丢弃一边,悍然挥肘朝贺工撞去!
一往直前!
“你……”
贺工还想动用替天行道】,可哪里还有工夫说话?他只能拼命催动及时雨】,双手紧握刀柄。
在能力的调整下,他以腰带肩,以肩并肘,以肘催腕,以几乎完美的姿势向白清炎的肘部刺去!
霎时,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肘尖相拼,双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
叮!
一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凝固,贺工感觉到鼻孔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按说战斗中,他不应该分心旁观,但一股奇异的感觉却迫使他低头,一小截三角状的金属顿时映入眼帘。
这是……刀尖……
重重的肘击击打在了贺工的头顶,打得他整个人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隐约中还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但对于贺工来说,这些东西都无关紧要了。在昏厥过去之前,他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
这可是武装啊……为什么会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