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
如传闻所言,青云门地盘虽大,但一派颓废,哪里有名门正派之风。
来青云门的路上,入侵我体内的元神道明了为何下凡间的缘故。
他本名顾秦惜,为青云门掌门首徒,因机缘巧合之下,修为突破境界,继而飞升位列仙班,后又成为南仙翁的最小徒弟。
此次下凡间得于南仙翁的指示,寻找私自下世的蛇君。
在找寻的过程中,恰好遇见本宗门之徒孙残暴不仁的一面,回忆往昔,一时心软,于是有心说教,不料却被骗至小庄别院中。
这小庄别院有一口枯井,井边坐着一个白影,正打算询问此地为何处,那白影不知用了什么古禁术竟将他元神与肉体分离。
他的元神飞不出小庄别院,只得飘进画卷里。
后来我为寻两毛小孩步入别院中,他心生歹意,便强行入侵。
隐约觉得他并未完全告知,应该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兴许时机成熟,一切皆会明了。
至于两毛小孩我深感抱歉,因我的缘故,被困小庄别院里不知是生是死。
不过顾仙向我承诺若我帮忙出手整治他昔日的宗门,如遇困难也会助我一臂之力。
他的元神很强大,这笔交易不吃亏。
于是我变作他的模样,行走在青云门正殿。
收入门下的弟子现今不过十几个,个个衣冠不整,一脸痞子相,倒也不拘小节,随口唤了句你大爷,算作认识。
我负手忙于向叫唤的小斯挥手示好,也是眼拙,才三层台阶竟险些踩空,却被一人稳稳扶住。
心底存了感激,抱拳说道“:多谢仁兄!”
一抬眼,见他银发飘飘,身材高挑挺拔,容貌俊秀,颇为养眼。
细看之下,冰晶似得的苍白肌肤透发出阵阵寒气,冷酷十足。
冷若冰霜的眸子竟多出一丝柔情。
“怎么连师父也不认得了?”
一只宛如冰雕而成的手在我的脸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冷若冰霜的眸子竟多出一丝柔情。
“怎么连师父也不认得了?”
一只宛如冰雕而成的手在我的脸蛋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虽然我变了样貌,但脑中根本没有植入关于他的任何信息,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厚着脸皮,笑嘻嘻的叫着师父安好。
“几千年未见,总算学会了迎合他人。”
他近身的一瞬间,粗暴的声音从我身体内部传来,好在我的五脏六腑强硬,不然非得爆裂不可。
他的元神附与我体内,自然不能用正常的语言交流,我与他只能用神识交流想法。
“仁兄有话好说。”
“当年我离他远去,他必定不甘,误入魔道,你最好离他远些!”
我心下一惊,魔与妖又不同,妖若是毒,魔应是蛊,毒或许还有解药可解,蛊却是无药可解。
可这位冷师父并没有魔气入身,想必只是心有魔障,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魔者,兴许还有的救。
于是不以为然的回复道“:只怪仁兄的师父太妖孽,实在让我难以心安。”
“早听闻仙子风流,但为仙者不得近魔乃是常识,何苦为了魔物害了自己。”
我摇头,本想以爱美乃是天性为主题长篇大论一番,却因银发师父呼出的气息而冻结了思绪,不禁陶醉于清新且凉丝丝的口气中。
他拉我入怀,道“:有困乏之意,徒儿可愿意陪睡?”
此暧昧的话语立刻引发了大面积的石化危机,门下弟子望着我被银发师父拦腰带走,个个皆是目瞪口呆,随后一声声惊呼响彻于正殿。
我与冷师父双双步入屋子,咯吱作响的木门经过师父雪白的手一碰,连着掉下的木屑也结成了碎冰。
门一关,气氛稍显诡异,我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张不大不小的床榻,难不成真要睡一起?
他看着神色紧张的我,勾起一抹亲切的笑容,却仍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在我耳边低语道“:如你所见,道观与为师的身份极为不和谐,为师相信徒儿能让一切近乎完美,道观的兴起为师交于徒儿了”。
“那么后会有期。”
他优雅的转身,挥在半空的手亮出了透亮的冰晶,拂过陈旧的木板,瞬间覆盖了整间小屋,宛如空灵般的天籁之音慢慢的飘落了下来。
“我最讨厌隔墙有耳。”
探出脑袋欣赏银发师父离开的俏影,同时也瞧见了一座人形冰雕。
他还保持着最初偷听的姿势,鬼鬼祟祟的猫在一扇紧闭的窗前,黑黑的手指捅破了窗纸,不过一切恰好的静止了,那手指永远定格在了半空。
突然现身的平金无奈的拍了拍冻结成冰的小厮,叹息一回,冰块突然龟裂,随即轰然倒地,清脆的破裂声合响彻四周。
我默默的惊叹银发师父的冷酷,又怜悯的看了看满地碎冰碎尸,稍作片刻才说道“:好好超度,该有的葬礼仪式不能缺。”
平金点头,迅速脱去外衣包裹了冻结的碎尸,果断的朝外跑去。
亏得有这样的子弟,也难怪道观会衰弱,成为了盗寇的老窝。
重整道观(1)
我站在用干草补丁过的屋顶上,鸟瞰整间道观,规模着实不大,如同一间大农舍,只能容纳几十人。
先前打劫我的平金正拿了扇蒲在一侧大力扇着,毒辣的阳光晒着他黝黑的肌肤,汗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他那两个巴掌大的国字脸,粗大的眉毛因不满而上下抖动着。
“小的们!拿出男人的气魄来!”
高亢的声音穿透了整间道观,飘荡的余音久久不散,不足十几人的道观子弟备受鼓舞,拿出了撕咬腿肉的力气,呐喊一声,加快了干活的效率。
灰尘满天却丝毫不影响我的心情,抹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语重心长的与平金说道“:师父既然让我重整道观,先不说是否为后人,只为了讨师父的欢喜也是值的。”
揣在怀中的金黄色卷轴似乎遭遇了我的遗忘,准许的一日之约用于下世的时间便是一年,可对于拯救落魄的道观来说,应是远远不够,更何况还须完成捉拿蛇君的任务,凑够十年也不见得好事成双。
我心中苦涩仰天迷茫。
平金见状,以为我快被火辣的太阳蒸干,向挥舞扫帚的子弟要水,不多时,他放下了像芭蕉似得大扇蒲,接过高个字黑瘦平静递来的一碗清水,哈着腰双手奉上,迎笑说道“:祖师爷爷说啥是啥,先补补水,再说说开心的事来”。
难为他事事听从我,真真大为感动,尤为感慨的是如此萧条腐败的道观,却有一处像样的供奉朝拜的地方,一块刻有然怡上仙大名的红色牌匾赫然立于众掌门牌位之上,如此鲜明的对比,足以证明上仙在道观的地位。
“如果牌匾换做金漆雕像,我会更加开心”。
平金猛的拍了下脑袋,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态。亏他脑袋结实,不然凭他那么大的劲,石块也能成灰。
“上次逮住了一名雕刻师父,早该不能放的。”
流下一行汗珠,对着烈日的脸突然黑了下来,冷喝道“:不可再有当贼人的念头,静心做好道人罢。”
见他露出憨厚的笑容,这才相信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小道士而已。
道观的繁荣从银发师父走火入魔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向衰败转变,随着妖孽祸害,民不聊生,信徒无法虔诚,愈发加剧了道观败落的危机,直至最后任职的道长也背叛身心,走向嫖赌的边缘,原本规模宏大的道观终于只剩下了这一小小的地盘。
最后一波子弟果断留下的人只有三个,便是平金,平静与平和。
那时的平金单纯无知,只求有个落脚的地方便选择继续住在道观里,因比平静与平和年长,大多的杂活自己默默的承担了,可贫苦了几年,老么平和在饥饿中结束了在人间短暂的六年岁月,平安大受打击,终究变成了只看金钱的恶霸。
从他不大的双眼中可以感受到愤恨世俗的怨气,正如那日他遇上那卖了道观当作嫖赌资金的无用掌门时,激发的怨气立即闪现为杀气,从第一刀到最后一刀,竟然用了整整半日,待用光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时,那尸骨已被崭成碎块。
我接过大扇蒲,用力的赶走热气,看着他把我喝过三口的那碗清水一饮而尽,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平和安葬在何处?”
他的脸上浮现忧伤,粗犷的声音竟有着哀伤,不过语气平静如水,回道“:在我屋后的那棵枇杷树下。”
随即,他挠挠头,自个乐呵起来,似自言自语“:那棵树原本长得极好,大概是被贪吃的平和采摘了,才一直没结过果。”
我从他的眼角看见了湿润,不知是因为大笑而出的眼泪还是悲伤过度的泪珠。
“想再见到平和吗?”
我问得过于残忍也明知故问,他眼皮底下的哀伤很快变为了愤怒,但他极力遏制住了如野兽般的咆哮,声音沙哑的如滚烫的沙子。
“祖师爷问得突然,我没有想过。”
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绝望过,那陪伴的人死在自己的怀中是足够摧毁所有的东西,包括希望。
“我不是空有仙职,还有诸多用处,如果你想见到平和大可与我说,我自有办法让你见他。”
他只道了一声谢,便静默一旁不语,我看不出他的情绪,也无话可说。
打破僵局的是突然造访的成精鸟怪,为首自称浮鸳,长相俊郎,气质上佳,为人极为开朗,待人热情,善于自来熟,一见我也没忌讳,来个大熊抱,紧的我喘不过气。
好在老二浅鹭理智明理,及时拉开他失控的双手,用孩童般的天真笑容镇住了在场的气氛,我也如浴春风,心情焕然一新。
不言不语的长相颇为柔美,眉心点有美人痣,鹅蛋似得小巧面容尽显娇媚,身材纤细却不孱弱,体态婀娜却不失硬朗,大有风度翩翩才子之范。
“听闻大人归来,尔等确实想念,不等备好厚礼便急忙赶来,望见谅!”
白鹭一语未完,黑鹰绽开笑容,爽朗的笑出声,又一把揽住我,痴痴地道“:听闻上仙极品,真是见到真人才信服啊!”
若不是我爱惜美色早扯断肋骨给他来个里外十八穿,个个破口流血。不能发作,只得尴尬一笑,回道“:你也不赖。”
“上仙谦逊的模样也帅气十足。”
白鹭见他飞扑进我的怀中,只好两手护住,抬眼望我,眼里诸多无奈。
“今日拜访晚了,改日有空再来,望上仙收下此次匆忙准备的薄礼。”
白鹭缠住闹腾的黑鹰,只留下一句“礼物在伙房”之后,便化作烟雾而去,尾随的展翅将一抹复杂的神情抛给我后也消失不见。
平安收到我的命令,查看完破旧的伙房后立即转身向我禀告“:送来一伙夫”。
他摸摸山羊胡思绪似乎飘到了天际,待我问话时,才疑惑道“:背影很销魂,乍看以为是猛男,正面却像破裂的玉器,怎么看都觉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