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是一个孤儿,在跟着养父到加拿大生活前,一直是阳光孤儿院收养她,她对这里的感情很深,每次因工作来中国,无论时间多赶,都会绕道来看一眼。
院长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白倾每次来都会和她打声招呼,孤儿院的小朋友们很喜欢白倾,只要白倾过来都很开心。
“院长,等下我过去看看孩子们,快到了。”白倾拨通了院长的电话。
“真的吗?倾倾你回来了?小朋友们很想你呢!”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十分高兴,白倾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是啊,我回来了,见面聊。”
“好好好!”
院长真的很开心,连说了几声“好”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这几年忙于工作,白倾很少回国内,也很少到孤儿院,这次回国,未来可以有大把时间探望孤儿院的小太阳们,想想她就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容,那是一种不同于屏幕上公众面前的大方微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心笑意。
倏然,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方的号码,白倾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深呼吸,万般不情愿地按下接听键。
“到了吧。”是肯定句。是很熟悉的陌生声音,永远在一个声线上,却带着致命的磁性诱惑。
未等她答话,电话那头又说,“我让司机去接你。”
刚要习惯性说“好”,想起正在去孤儿院的路上,白倾淡淡道,“有事吗?”
对方似乎没想到一向只会答好的人竟然会提出疑问,稍愣了一秒。
“嗯。”
阳光孤儿院西郊,离市区很远,满打满算都要两个小时的车程,白倾想了想,留不出时间给他。
“我在去孤儿院的路上。”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的安排,沉默着。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白倾疑惑,“喂?”
“晚上几点完,我去接你。”语气生硬得似乎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什么?白倾彻底清醒过来,敢情今天他们是必须见面不可?刚想要拒绝,电话那头又传来熟悉的声音,“爷爷想见你。”
刚要出口拒绝的话,在这一刻硬是被她吞回肚子里。
原来是爷爷,怪不得呢!
他怎么可能必须要在接不接自己的小问题上浪费这么多口舌呢……
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想了想,白倾说道:“晚上七点。”
报了时间,没有再作过多的话语,白倾挂了电话。她知道,他很忙,而他们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汽车快速驶入郊外,孤儿院的招牌已若隐若现了。
金灿灿的太阳笑脸悬挂在低调的房屋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这是当初白倾回国时为孤儿院设计的,如今过去了几年,仍金光闪闪,太阳笑脸逼人眼球。
时隔几月,再踏足孤儿院,这里的小朋友还是那么轻松、快乐,让白倾不得不感慨年轻就是好。
院长在一边说,“倾倾你这样都感慨岁月,像我这种年纪是不是就要颐养天年了?”
白倾连忙摆手,“哪敢哪敢!院长还很年轻,和这些孩子一样活泼可爱啊!”
院长大笑不已,“你这张嘴啊,要是用在你的事业上,可能就会少走点弯路了。”
她也是白倾的忠实粉丝,对于这个女孩,她一直是心疼多于欣赏,她从小就很独立,很冷静,冷静得可怕,除了怕黑她想不出白倾还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
近年来关于她的报道她也看得很多,花边新闻、绯闻一向很少,更多的是关于作品的报道,可是媒体人对她评价无一不是太高冷,甚至有国内的媒体人说她假清高,耍大牌。
她从不出面解释或者反驳什么,只默默拍自己的电影。
对白倾来说,演戏不仅仅是她的工作,更是她不可割舍的兴趣,她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她只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的作品。
“我有啊,每次编剧给我的剧本都很厚,我的台词都很多好不好。”白倾连忙反驳。
能看到白倾私底下性子的人不多,院长是为数不多之中的一位。
院长翻了个大白眼,无言以对。
孤儿院里的一草一木,即使过了二十年,白倾还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个她除加拿大外生活得最长时间的、国内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院子里有一棵大榕树,吊了一个大秋千,小时候没被父亲收养的时候,白倾喜欢在上面荡,记忆中有个小男孩总喜欢在她荡的时候在后面戏弄她。
小时候的她很内敛,太冷静,除了只会死死地瞪着他,再做不出任何有威胁性的动作。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来他不厌其烦,发现他除了爱戏弄她再没别的意图,她再没理他。
后来,他不辞而别,据院长偶然说起,他的家人来接他了。
白倾从小人生规划就很明确,那个小男孩对他来说只是人生年少阶段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漫长无趣的日子里,她也偶尔会想起那些荡秋千的日子。
突然地,她问院长,“那个小男孩,有回来过吗?”
院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复又调侃道,“怎么,想人家了?”
“没有。”白倾答得很肯定,至于为什么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这两字,她没有再深究。
院长投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那个秋千怎么不拆了,都多少年了,小朋友磕磕碰碰弄到了多不好。”白倾说道。
“知道你记着,就留下了。”
院长将目光放到大榕树下陈旧得与树干几乎分不开颜色的秋千上,“在另一端做了几个新的,小朋友们谁还会去玩旧的啊!”
说着,白倾随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小朋友围在那些漂亮的秋千上,推推碰碰,秋千从最低点飘荡到最高点,又从最高点滑落到最低点,小朋友们玩得好不欢快!
有个小男孩很像当年的自己,安静地坐在秋千上,自己玩自己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副生人勿扰的气息。
刚想走过去,便见一个穿着小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后面,突然趁小男孩不注意用力往秋千上一推,小男孩霎时飞得老高,小女孩捧腹大笑。
白倾清楚地看见小男孩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却又瞬间归于平静,只是死死抓着秋千两端绳子的手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安。
他是自己的救赎。
除了刚开始没有准备的惊吓,他脸上再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刚刚那一瞬间似乎只是白倾眼花而已。
“他叫什么?”白倾问院长。
院长随她的目光看去,了然道,“这小子还挺像当年的你的。他啊,叫骄阳。被父母遗弃,我是在院门口发现的他,他的父母只留下了他的名字,连生辰八字都没有。他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骄阳似火,他的爸妈明明希望他活得像火一样炽烈,却又让他养成了如冰的性格。”
白倾无声地笑笑,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这样的孩子不能开导,他只能自己走出来,像当初的自己。
院长看着白倾,想起了她的身世,眼睛暗了暗,刚想说什么,白倾又笑了起来,轻松地说道,“幸好我没有养成这样的性格,不然这一生可不是就完了?”
为了抛弃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而伤神,那是傻瓜的做法呢!
她白倾,不需要靠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