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丽丽和郭小军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就回去了。姑嫂俩约好这礼拜六一块儿去街上赶集。
余笙昨夜里给云妮儿头上又抹了一回药粉,今儿起来又给她篦了一回头。小妞妞头发上干干净净的,发色也光泽油亮了许多。
给云妮儿绑了俩小花辫儿,余笙满意的捧着小妞妞的脸轻轻晃了晃。
“咱们云妮儿真漂亮。”一回过神来家里就她俩了,余笙领着云妮儿出门。“走,咱们去看看你叔弄啥呢。”
婶侄俩出去不用费工夫找,逢人就听说桑平搁河堤那儿网鱼呢。
余笙牵着云妮儿上河堤。
这会儿,好多村民在河堤上看下面看河边的人抓鱼。
“平家媳妇儿,平把你找回来啦。”
那天余笙和桑青没跟桑平打招呼去了上榆村薛家,害得他回来找了好大一圈,搞得好多人都以为这个城里来的女子终于受不了乡下的苦日子出走了。
“走了一趟,还给平领回来个小的。这下妥嘞,也不用平播种嘞。这小丫头是你打城里领回来的吧,是你搁城里跟哪个相好生的?”有些看热闹的人开起玩笑来就是这样没有底线。
余笙也不生气,鼓励云妮儿向大家介绍自己,“你跟伯伯他们说说你是谁。”
云妮儿挨着她的腿,怯生生的不张嘴。
“你那臭嘴就该缝上!”当然也有眼睛亮的,“张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那是平老大家的云妮儿!”
“建国家的?”刚刚那个开低俗玩笑的伯伯仔细打量云妮儿,有些不敢相信。“噫,我看这小丫头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还以为是城里的小姑娘哩。是建国家的云妮儿啊。哎,我记得那年不是叫平的老大姐抱走了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乡下闺女就不干净漂亮啦。”这位嫂子又说,“云妮儿都叫平抱回来几天嘞,昨儿你没听英子搁塘边说啊。她想抱回去,小孩儿不愿意跟她。”
余笙跟这位嫂子聊了会儿。
云妮儿绕开人群去边上瞅了一圈,跑回来拉着余笙的手,还指着河堤下面。
循着她的小手指的方向望去,余笙看到在河里面网鱼的桑平,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平——”
这才三月份,还没到暖和的时候,这人不害冷也不爱惜自己,竟拖着渔网下到河里面抓鱼。大半个身子都在清冷的河水里泡着。
把云妮儿安置好,余笙从河堤上滑下去。
下河网鱼的桑平老早就听河堤上的乡亲喊:“平,你媳妇儿来嘞!”
看到余笙磕磕绊绊从河堤上下来,桑平吓坏了,赶忙朝她摆手赶她回去,“你下来弄啥!快回去!”
余笙停在河沿上,“那你上来!”
桑平:“我抓些鱼就回去。”
见他不听,余笙急火了,“你不上来,我就下去找你!”
好多人还是头回见余笙冲桑平发脾气。
听到河堤传来哄笑声,桑平有些赧颜。
“你搁那儿别动,我这就过去。”他把渔网交给跟他一块儿下河打鱼的同伴,游回到岸上,沥干了身上的水才去余笙跟前。“你急啥,我这不上来了么。”
余笙火气难消,嗔怒道:“那水不冷,你脚不疼是吧!”
她不觉解恨,往他肩上打了一巴掌。
桑平抿着嘴笑得跟被亲了一下似的。
这时,河堤上传来小孩子们的声音:
“芝麻开花节节高,余笙余笙长得好,可惜桑平跛着脚,明年肯定跟人跑!”
小孩子们懂啥。这些话肯定是大人教他们说的,慢慢的就被编成顺口溜传唱起来。
余笙暗暗恼火。
云妮儿更是气呼呼得就地抓了一把泥巴朝那群闹心的小孩儿丢去。
扶着余笙上来的桑平,用自己的湿衣服擦云妮儿身上的泥点子,“你婶子给你弄得干干净净的,你看你这弄得脏第,回家婶子还得给你洗。”
云妮儿恼着眼指着笑话叔婶的小孩儿。
桑平重重搓了一下她的脸,“理他们弄啥!”
三人回去。
经过一家门口,余笙忽然停下,耸动鼻尖往人家家门里头嗅了嗅。
这家中午也不知道做的啥饭,那味道特别对她的胃口。
桑平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扭头朝门里头喊:“金花嫂子、海斌大哥,你们家做的啥好吃的呀,看把我媳妇儿馋滴都走不动嘞。”
余笙有些羞恼,拉着他要走。
桑平却带着她和云妮儿穿门而入。
金花嫂子玩笑说:“你这网鱼也不给我们家带两条来?”
“这不刚下水,就被媳妇儿叫上来了么。”桑平头伸到饭桌上看,不禁露出失望之色,“你们吃的啥。馍馍、稀饭、泡菜,也没啥好吃的呀,咋就把我媳妇儿馋得走不动路嘞?是不是看我们进来,你俩把好吃的藏起来了。”
金花嫂子哭笑不得,发现余笙眼馋着桌上的那盘泡菜,略微恍然,“弟媳妇是看上我们家的泡萝卜了吧。”
桑平也不客气,用手衔了一块泡萝卜放余笙嘴里。
那泡萝卜辛辣又酸爽,吃着上头却让人欲罢不能。
余笙指了指泡萝卜,竖着一根手指,小声说:“再来一块儿。”
桑平又喂了她一块儿。
云妮儿捞了一下桑平,也讨了一块萝卜,咬了一口就皱起脸来猛摇头。她一个小孩子,脆弱的味觉神经有些承受不住这么带劲的食物。
桑平:“云妮儿不爱吃,我媳妇儿爱吃。”
桑海斌笑:“你嫂子干啥啥不行,就泡菜最拿手。”
桑平尝了一口,“嗯,好吃。就是有点辣。”
金花嫂子:“我拿生姜、山椒、花椒跟萝卜一块泡滴。”
桑平说:“嫂子,有没有不辣的?”
桑海斌翻他一眼,“有你吃就不错嘞,还挑三拣四,别蹬鼻子上脸啊!”
桑平憨笑:“我拿回去给我媳妇儿吃滴。她这两天胃口不好,我正想着给她弄点开胃的吃。”
金花嫂子一愣。
“别是——”她挺着肚子,手在上面比划一圈。
余笙脸色微微红,“俩月了。”
金花嫂子可高兴。“哎哟,平子,你看你啥福气,这才把人迎回来几天诶,就可得有嘞。俩月身子就有反应,那怀的肯定是个男孩儿!嫂子可是有经验的,我怀我们家蕊蕊的时候快生了都没反应,怀小翼那刚怀上他的时候就浑身不得劲。”
桑平腼腆道:“她觉多,吃得少。估计是搁你们家门口闻到泡菜味儿了,走不动路了。我就带她进来蹭两口。”
金花嫂子:“多大点事,我夜里腌一坛不辣的,过两天送你们家去。”
余笙:“嫂子,你教教我咋做吧。”
“简单得很。”金花嫂子传授余笙泡菜秘诀。
这边,桑海斌和桑平聊起来。
“平,你们家地里的麦子,你给打药没?”
桑平摇头,“还没有哩。”
桑海斌:“你要是顾不上,我明儿去打药的时候把你那边的也带上。”
“不急。”桑平仰头看了看天空,“过两天估计有雨。你这两天把药打上,一下雨都冲走嘞,下完雨还得补喷。”
“那听你滴。嘿嘿,这两天我也不用忙嘞。”桑海斌偷到了懒,嘿嘿一乐,被金花嫂子逮着说了两句。
走的时候,桑平捧了一碗泡菜。
路上,他有些埋怨:“你不让我张扬,那你还告诉金花嫂子你怀了身子。”
余笙:“金花嫂子他们又不是外人。”
哪年地里的农活都是在金花嫂子和海滨大哥的帮助下才能够及时干完的——余笙一直记着他们的这份恩情。
中午放学,桑青气冲冲的跑回家。
桑平教训他:“回来就撂脸子,你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