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烽搁众人面前打开报纸,将一大捆现钞暴露出来。
宋志伟沉下了脸。
“点一点,多少钱。”
乐烽又拆开捆现钞的塑料绳,开始一沓一沓的点钞。
桑平向在场的人强调:“整整四万块钱,我拿回去都没来得及拆,才书记就叫我送过来嘞。我可一分没动。”
听他这话的意思,像是在撇清自己。
当乐烽把报纸拆开的时候,桑才山就看出来桑平对这捆现钞分文未动。
桑平凑到六神无主的桑才山跟前,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小声与他说:“才书记,这啥情况?我宋叔咋跟这些人到你这儿来嘞?”
桑才山还以为宋志伟这些人是桑平叫过来,不过看到桑平的表演听到他说的话后又觉得不大像是。
桑才山反问他:“你从哪儿过来的?”
他现在就想知道桑保文和桑小光俩人为啥没能截住桑平。
桑平回道:“我从家啊。你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嘞。这个钱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媳妇儿说。”
桑才山浑浊的眸光动了动。
他想起第二次给桑平打电话听余笙说话的口吻,她像是不知道这四万块钱的事。
他媳妇儿都没来得及知道,宋志伟咋可能会赶在他媳妇儿之前得到消息呢?
这说不过去啊。
桑才山以为桑平和宋志伟这伙人串通一气,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他自己想多了。
但是,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吧!
桑才山对桑平仍心存怀疑,再次问道:“我问你,你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桑平如实道:“我打涵洞那边过来的。”
“那就是村南头那条路”桑才山眉头紧皱,“我叫保文去截你,你路上遇着他没有?”
“没有啊。我没看见他。”桑平茫然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的样子,“哦,我不是打村南头过来的。我打西边过来的。”
“你!”桑才山暗暗恼火,“你咋从西边过来的!?”
难怪桑保文没有截住人,他咋也没想到桑平会绕路过来。
桑平从布袋里拿出两张照片,娓娓向桑才山解释:“我到贺庄那边的小学去给青子和顺子拿他们的毕业照去嘞。他们以前的班主任前两天就通知领毕业照嘞。俩孩儿这几天上课没时间去,本来打算礼拜六去领的。我想着今儿我正好有功夫就帮他们去拿回来。”
桑才山险些被窜上来的一口火气给呛到。他不但窝火,还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桑才山对桑平还是不能完全信任。
他阴沉着脸色隐晦的问:“这些人真的不是你找过来的?”
“我找他们过来弄啥。”桑平有些急眼,“这儿坐的一圈人,除了你,我就认识我宋叔。其他人我都不认识,我往哪找他们去?”
桑才山半信半疑的看他。
桑平又说:“将才你没见我来的时候,一看情况不对我扭头就走吗。”
桑才山急火道:“那你不走远点去,你还拐回来弄啥!你还人家一问,你还把实话都给我撂出来嘞!你咋能说这钱是我给你的嘞!”
他本来就在水深火热之中,桑平这一嘴直接将他送入最深处。
“那不然我还能咋说。你教教我呗。”桑平辩解,“别忘嘞,可是你叫我把钱给你带过来的,你自己想想你搁电话里的时候多厉害,搞得我不把钱给你带过来,你要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掐我一样。”
就这个事,桑才山找不到话反驳他。
桑平继续甩锅:“我就闹不明白,你家里来了恁些人,你不喊我偷偷的把钱还你,还叫我立刻马上大张旗鼓的拿过来给你,你是唯恐他们发现不了啊?”
“谁叫你大张旗鼓的!”桑才山气急败坏道,声音不禁也大了一些。留心到宋志伟注意到这边,他立马苟下头,一副斗败的公鸡一样狼狈垂丧。
他这一慌,心里反倒清明了一些。他偏头用异样的目光瞥着桑平,“现在说的是你为啥跟他们撂实话的事,你反过来怨我?”
他觉得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桑平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由头把他撇干净。然而事实上,这小子架不住大领导一问,轻轻松松的就把实话撂出来了。
这实在太奇怪了。
“才书记,你别怪我。我知道宋叔是干啥的。当时我一看他搁你这儿,我就感觉情况不妙,恐怕他是查到你身上嘞。他既然带人过来,想必已经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这时候跟他对着干等于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桑平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苦涩,掏心掏肺似的说了几句心里话,“你那些钱,咋都知道咋来的。你拿着心里不踏实,不然你也不会恁痛快一下就给我四万块钱。其实说实话,你这钱我也不敢赚。我把钱拿回去之后,我就后悔嘞。我都没好意思跟我家里人说这事。你没看钱我带过来打的时候还原样儿包着呢么。”
桑才山竟出奇的有耐心,把桑平的话听完了。
看乐烽快把钱数完了,桑才山心中泛起无奈的酸楚。
“哎,我现在是虎落平阳啊。”他意识到事到如今,他咋也逃不掉了。他深深自责的同时向桑平求助,“都怪我一时糊涂啊。平啊,你跟那大领导认识,你一定要搁他跟前帮我说说好话啊。”
“这”桑平扫视一圈,面露为难,“私底下还好说,还有这么多人我都不认识。才书记,等会儿宋叔问你啥,你回答啥就行嘞。一定要照实说,争取宽大处理。你想想咱们上午说的那个女出纳的下场”
经桑平这么一提醒,桑才山立时想到那个贪污犯被处决的新闻,打心底涌出一阵森寒之意。
乐烽数完了,向宋志伟汇报:“不多不少,正好四万。”
宋志伟的脸色比乌云压境的天空还要阴沉。要是跟前有一张桌子,他怕是手已经拍上面了。
“桑才山,这钱咋来的。你不想跟我们大家伙儿交代交代吗?”
宋志伟威严的声音里压抑着狂风怒号似的愤怒。
桑才山注意到在场的有一名记录员。这名记录员的工作似乎是专门负责为谁录口供的。
他的目标人物是谁,显而易见。因为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都在桑才山身上。
桑才山无助的看向桑平,在桑平眼神的鼓励下,他掐灭了烟头,向宋志伟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