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渝县的路,老郭喋喋不休的埋怨郭正军:
“你搁那儿净听你妈的,我被她指着鼻子骂,你连一句都不帮腔儿,还跟她一块儿撵着我走!你真是大孝子啊!”
正开车的郭正军瞥他一眼。
“说你拎不清,你就是拎不清!”
郭正军这才说一句,老郭便揣着手调整坐姿背对着他,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郭正军顿时恼火,“一说你,你就背着人!胡搅蛮缠还以为自己怪讲理是吧!那是人家家,你赖那儿弄啥!那天去市医院,就没说要带你,是你硬要把自己挤到车里。你去了啥也不干还等着我们伺候你,谁有闲工夫伺候你!我把你带家去,这叫撵吗!”
“我没住过城里的房子,我搁那儿住两天咋啦!”老郭转过来理直气壮的大声说,瞪圆的双眼要喷出火来似的,“你妈不待见我,整的一窝子都不待见我!你就听你妈的吧!一个大老爷们儿受女人摆布,这辈子都不会有啥大出息!”
“是的吗。你不受女人摆布,我也见你有啥出息呀。”郭正军怪里怪气的一句话让老郭脸难看得不得了。接着,他不以为然的说,“平哥对嫂子就挺顺从的,你能说平哥没出息吗?你还当平哥的面说他是钱袋子,我是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装的啥!丽丽做手术这个钱,我自己掏!我跟你说,你不把我们当自己人,那也别怪我们不把你当自己人!你就一个人老老实实搁家过你自己的吧。我妈那脾气,你跟她过了小半辈子了,我想你是知道的。她要跟你分家,那以后你就别想跟她一块儿过嘞。到时候你想见你的孙儿,恐怕都难!”
老郭紧咬了一下牙关,“我看你都快忘了自己姓啥嘞!”
“我看你说越活越活不明白,越老越糊涂!”郭正军哼笑一声,“我这就带你往我大伯家去,你要是能搁他们家过,那你就过去吧。我就看他们会不会把你供养起来。”
郭正军带老郭回下榆村,把他放家门口后往家里去收拾了些东西,接着马不停蹄的往桑家去。
看他出现,余笙感到意外:“你咋回来啦?”
“我送我爸回来。这就走嘞。”郭正军对着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双手吹了口气,赶到屋里的炉子跟前去烤火,“嫂子,有没有吃的,给我对付一口。”
他一天没吃东西,又冷又饿的。
余笙把饭菜热。
“你搁这儿歇一宿,明儿再过去吧。我正好再做些吃的,你一块儿带过去。”
郭正军没拒绝。
大过年的,市里面的店子菜场几乎全部打烊。他们一家人搁那儿人生地不熟的,要是不屯些吃的,恐怕要难过的很。他们几个饿住不打紧,关键是不能饿着桑丽丽这个重点保护对象。
她一个待产的孕妇,最需要摄取营养。
余笙把家里剩的饺子馅团成圆子下锅煮熟又捞出来放冷。
冰箱里的鱼和肉拿出来一部分化冻,之后切成块裹面下热油锅。
她又去空间里摘了些水果。
她为了忙这些,忙到了第二天凌晨。
一看天快亮了,她索性也不睡了。
清早吃了饭,郭正军给车里加了油,载着满满一车物资往市里去了。
白里,顺子一家和小花、小海一家人来拜年。
大人小孩儿来了一屋子。
没见着桑平和余笙,桑海斌问:“青子,你叔跟你婶儿嘞?”
青子说:“我姑要生小孩儿,去市医院嘞。我叔带去的。我婶儿夜里做了一宿吃的叫我姑父带过去。这会儿搁楼歇着嘞。”
“哎,来的不是时候啊。”姚亮掏出给青子和云妮儿兄妹俩准备好的压岁钱,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压岁钱给还是不给啊。给了,我们亏嘞。”
顺子把他的手按回去,“爸,咱是来要压岁钱的,又不是来给压岁钱的。”
“你平叔不在啊。”这压岁钱拿都拿出来了,姚亮也不好意思再收回去。“给吧给吧。等你平叔回来,叫他再给你们补。”
“切!”青子还看不似的。他大声说,“我婶儿早把你们的压岁钱准备好嘞,就等着你们来嘞。我拿给你们。”
青子把余笙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给姚姚和顺子姐弟俩和小花小海姐弟俩一人发了一份。
他和云妮儿也从姚亮和桑海斌俩长辈手里得到了属于他们的压岁钱。
大人们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话。
金花嫂子把青子喊到跟前来,“青子,你姑咋生小孩儿咋跑市里去嘞?”
青子:“好像是要做手术。就过年那天我婶儿叫我叔带我姑去做检查,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姑带医院去检查出来啥毛病,当天就转到市医院里去嘞。”
金花嫂子脸色一变,有些紧张道:“那还怪严重的!”
桑海斌责备她:“大过年的,能不能说些吉利话!”
金花嫂子抿了一下嘴,“你们这些男的压根儿不知道我们女的怀孕有多受罪!”
这些大人们说的话,青子他们介入不了,于是就到一边玩耍去了。
青子背着大人悄摸的问顺子和小海,“你们收多少压岁钱啦?”
顺子和小海都是一脸郁闷。
“收多少,我也不知道。”顺子说,“都叫我妈拿走嘞。一分都没给我留。”
小海闷闷不乐说:“我的也是。”
“哎,你们咋回事,手里都把不住钱。我就不一样,我的压岁钱,我婶儿都叫我自己保管。云妮儿也是。”青子得意洋洋说。
顺子羡慕的问:“那你收多少压岁钱嘞?”
“不多,也就几百块钱吧。”青子的样子实在欠揍。
小海伸出手,“见面分一半!”
“呸!”青子往他手喷了一下,“我这都不算啥,你们知道云妮儿今年过年收了多少压岁钱呗?”
“多少?”小海睁大眼问。
“我也不知道。”青子心里有些挫败,“她把钱都存她那罐子里嘞,我夜黑偷偷进她屋里掂了掂那罐子,比年前重了不少!我感觉她今年收的压岁钱起码有一千!”
顺子张大眼倒吸一口冷气,“都快撵我爸一个月工资嘞!”
小海郁闷的说:“我感觉我姐的压岁钱也比我的多。”
青子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要不咱们仨合伙,把云妮儿那存钱罐偷走砸嘞,里头多少钱咱仨平分!”
顺子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又不缺钱,你惦记她的弄啥。”
小海补充:“你怕是忘了你回砸她存钱罐,她咋厉害你的吧!”
“哎哟!”青子腿吃痛,叫唤了一声,弯下腰去。
云妮儿气鼓鼓的瞪着他。
看她搁跟前,青子吓一跳。
顺子捂着胸口:“云妮儿,你啥时候搁这儿的?”
这几个想偷她的存钱罐!?
云妮儿又踢了青子一下。
这个老撺掇人家干坏事的罪魁祸首,该打!
“那回你偷拿我的存钱罐,我还没跟你算账嘞,你还想来一回!”云妮儿气不过,抡起拳头往青子身砸,“等叔回来,我就跟他说!”
“就知道告状,天天的就知道告状!”青子借着身高和臂长的优势,用一指禅就把云妮儿推开了。“那你以为你找叔告状,我就害怕你嘞是吧!跟你说,没有用!你要是不把你那存钱罐藏好,我早晚哪天把你那罐子里头的钱花光!”
云妮儿非但没有被吓唬住,还越来越厉害,“你敢去我那屋,我打断你的腿!”
她作势又要踢他的腿。
青子敏捷的躲闪开。
“你再动一下脚,我给你撵外面去!”青子威胁她。
云妮儿虎起来,就算够不着他,也能跳起来挠他。
兄妹俩打闹着往门口去。
青子真把她关外面去了。
大门闭那一刻,云妮儿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下一秒,她又慌又怕,一张小脸儿青白不已。
她攒紧了拳头捶门。
“婶儿!婶儿!”她嚎啕大哭着唤着她最依赖的人。
云妮儿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大人。
金花嫂子他们纷纷望向门口。
“青子,你们弄啥呢?云妮儿咋哭恁厉害?”
云妮儿这一哭,青子也蒙了。
本来就是闹着玩的,这小妮儿咋说哭就哭起来了!
青子开门放她进来。
云妮儿哭着跑进来,慌里慌张的四处瞅了一眼,然后奔楼去了。
看她跑去的方向,青子心里一凉暗道不妙。
完嘞完嘞!
这小妮儿肯定是找婶儿去嘞!
云妮儿攒紧的拳头一直没松开,到了楼咚咚的捶余笙屋里的房门。
“呜呜,婶儿!”
她抽噎不已,泪水涟涟。
余笙被叫醒,起身开门。
一看她搁门外哭成泪人儿,她心疼的把她抱怀里。
“咋哭恁难过啊?”余笙抱着她进屋安抚。“谁欺负你啦?”
“我哥!呜呜呜——”云妮儿抽抽搭搭的跟她告状,“我哥把我——呜呜呜,关外面嘞!他——呜呜,不让我进屋!”
余笙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具体情形,但也知道青子是跟云妮儿闹着玩的。
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么做会撕裂妹妹压在内心的伤口。
云妮儿害怕被抛弃被丢弃,害怕自己被拒之门外。
余笙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你哥居然敢把你关外面啊。等你叔回来,我让你叔好好收拾他一顿。”
她信誓旦旦的向云妮儿保证。
云妮儿信以为真,委屈的点头。
看她眼泪止不住的淌,余笙把她抱怀里,“把你关外面的是你哥,又不是叔和婶儿。婶儿啥时候把你关外面过?”
云妮儿想了一下,接着摇头。
青子搁外面徘徊,急的抓耳挠腮。
婶儿屋里的门是关着的。
他不知道屋里啥情况,也不敢进去。
他到底是忍不住,悄悄地打开房门,从门缝里窥探里面的动静。
受着凉风,余笙往门口看去,发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是青子。
她故作严厉:“还不进来给云妮儿道歉!”
青子小心翼翼的进屋里来。
云妮儿没好气的瞪着他。
他厚着脸皮笑了一下,凑到她跟前去,好声好气说:“哥跟你闹着玩的,以后哥再不把你关门外面嘞。”
看云妮儿没消气,余笙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哄。
“那你还踢我了嘞。”青子吃力的提起裤脚露出小腿,指着腿的一片淤青,“你看你把我腿都踢青嘞。”
云妮儿眼睇过去一看,还真的是——
她懊恼起自己来。
“云妮儿,你哥腿是你踢的啊?”余笙故意板着脸,“你咋能打你哥嘞?”
“我没用劲儿...”云妮儿小声辩解一句,接着又声音大起来,理直气壮的再次跟余笙告状,“他、他要偷我的存钱罐!让我给听见嘞!”
“你俩真是的。”余笙把他俩的手握住,“还记不记得婶儿咋跟你们说的,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云妮儿,打人就是你不对。”
云妮儿垂着脑瓜,显然是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她把腿伸给青子,“我、我叫你打回来!”
青子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腿,“谁打你,打你我还嫌累着自己的手嘞!”
云妮儿虚抬了一下腿,作势又要踢他的样子。
余笙把他俩的手搭一块儿。
“握手言和。一人一句对不起,你俩谁先说?”
云妮儿抬眼迅速看了一下青子,“对不起。”
“我也对不起。以后你要是再打我,你就是小狗!”青子指着她的鼻子。
“你要是再动我的存钱罐,把我关门外面,我不打你,我让叔回来打你!”云妮儿自己不动手,但是她可以找打手。“哼!”
“好好相处,听见没有。”余笙紧紧抓了一下兄妹俩的手。“几点了,该做中午饭了吧。婶儿起来做饭去。”
青子差点儿忘说了,“婶儿,家里来人嘞。顺子他们都搁这儿呢。”
“哎哟,家里的吃的,我让你们向阳叔和小姑父带走了,剩下的不多。”余笙匆匆扎起头发,穿戴好了后抱着小步领着青子、云妮儿到下面去。
道完过年好之后又寒暄一阵,余笙把小步交给金花嫂子照顾,就喊彭大娘往厨房去做中午饭。
一看冰箱里的存粮所剩无几,彭大娘头疼不已:“这咋弄,光有菜没有肉嘞。大过年的待客吃饭没有荤的像啥话。”
余笙说:“彭大娘,你看着先做点,我骑车子到卫东家割点肉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