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家另外一座猪圈就盖在他自己家田里的地头,用砖瓦、麦秸秆和水泥搭建垒造起来的,比较进阶传统风格的那种简陋猪圈。
一共八间猪圈,连成一排。每间猪圈里都圈养着肥壮的大猪,加起来一共二十来头。
年前他家的猪还多呢。过年卖了十来头。
猪圈的把头连着一个小院儿和砖瓦房。这就是专门做猪饲料的地方。卫东的父母很多时候都搁这院里住,方便随时监守。
平时卫东出摊卖肉,他爹娘就一个搁家另外一个搁这头分工留守猪圈。
养猪也辛苦的很,天天都要做猪饲料,要喂猪还要清理猪圈。
一家三口忙这些事,日子过得充实的很。
卫东领着余笙视察了猪圈。
“这猪圈还是那时候平哥帮我们家盖的。这铺墙铺地的水泥都是他弄来的。一分钱都没要。”卫东一直记着桑平的这份恩情。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起一只手胡乱往头耙了两下。“那时候家里困难的很,抓猪崽儿的钱都是找平哥借的。不过这个钱,早就还嘞。”
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卫东心里头暖洋洋的。
余笙说:“平时的话,你这宰一头猪,得几天卖完?”
卫东:“难说啊,情况好的话,不到一个礼拜卖光。不好的话,半个月都卖不完。”
“当天没卖完的猪肉咋处理的?”余笙又问。
卫东:“都搁冰箱里冻着。”
余笙颔首。
“化了冻的猪肉不好卖。有些人看猪肉不是当天新鲜的,就不愿意买了。”
“是的。”卫东叹息,“没办法。”
“咋没办法。”余笙道,“把卖不完的肉做成火腿卤出来当凉菜卖不就是个解决的办法吗。没人要的猪皮也卤出来切好当凉菜卖。猪油炼出来弄成板油,那板油炒菜香的很,肯定有人买。还有,将才我跟你说的跟餐馆合作,也是解决的办法。你看你们家做这个生意起步挺好的,真想靠这个发大财有的是门道,就看你愿不愿意去找了。”
卫东笑说:“过了年,我就去县城里转转,找找门道。”
余笙建议他:“最好找那种能长期合作的。等你生意做大了,让你平哥盖个专业的养猪场。”
卫东傻呵呵的笑道:“那你别忘了给我介绍对象。”
余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记着呐!”
余笙打道回府。
到家后,把狗粮做出来。忙完这又忙那,这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午,余笙带着青子、云妮儿去阮家店,途径砖厂的时候停留了一阵,把狗粮给厂子里看大门的狗狗倒,又接了两盆水放那儿。
安置好后,余笙领着俩孩儿直奔阮家店。
她不认路也不认门,一路都是靠青子给她导航。
到了阮家门口,青子跳下三轮车。
他走到院子门口,看院门打开着,也没进去。
他用门环扣响门板。
程氏从屋里出来,看清来人后,欢喜的朝堂屋方向喊了一声:
“青子、云妮儿来嘞!”
堂屋里,却没动静。
青子提东西,领着云妮儿进屋。
“姥爷、姥,过年好。”
“嗯。”阮老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程氏热情回应:“过年好,过年好!”
余笙随后进门,向堂屋里的二老道了声“新年好”。
程氏不认得她,“青子,这是谁啊?”
青子说:“我婶儿。”
“长得真漂亮!快进屋坐!”程氏热情的招呼余笙坐下,还拿出瓜子招待他们。“我去喊你俩舅去。”
程氏说着就要出去。
“不用嘞。”青子忙道,“我跟云妮儿过来就是给你们拜年的。没啥事,我们这就走嘞。”
“这就走?”程氏诧异。“你们这才来啊。”
青子:“这回来没开车,我婶儿骑三轮车带我们来的。晚会儿走的话,天黑都到不了家。”
程氏有些急了。
她看一眼阮老头,发现他没动静,只能亲自出马:“青子,我问你,你知道你妈搁哪儿呗?”
青子:“我都多长时间没见她嘞,我咋知道她搁哪儿呢。”
程氏急促道:“她早就回来嘞,还来这儿一回,紧跟着就找不着她人嘞!先前她还往家里打电话寄东西,现在是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嘞!你说她这是咋回事!”
程氏看向余笙,显然是把主意打到了她身。
程氏步子矫健,快速的走到余笙跟前,拉着她的手,显得很是亲切。
“那天青子他小舅妈回来的时候说你知道秋莲搁哪儿嘞,你是不是把秋莲藏起来嘞?”
余笙笑了一下,“老人家,您真会说笑。”
“哎呀,姥!”青子过去扒掉程氏的手,“我妈不见,跟我婶儿有啥关系。你就听我小舅妈搁那儿瞎胡扯吧!她那天去的时候问过我跟我婶儿,我们都不知道啊!”
程氏焦心道:“那这一个大活人能到哪儿去嘞!”
青子感到奇怪。
阮家的人一个两个都在打探他妈的下落,到底是真的出于对阮秋莲的关心,还是因为其他事?
青子莫名觉得这里头肯定有文章,值得问一问。
“姥,你找我妈弄啥?”
程氏神情闪烁了一下。
“这不是家里张罗着给你跟云妮儿再找个爸吗。”她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青子听了后脸色一下就变了。
程氏不顾他的脸色,继续往下说:“我们把话都说出去嘞,到节骨眼儿你妈整个消失嘞。你说急不急人!”
“你们急有啥用。”青子绷着脸孔说,“她要是知道这个事,没有按时出现,那就说明她不愿意啊。”
“管她愿不愿意,有人愿意要她这个寡妇,她就该谢天谢地嘞!”程氏这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青子脸一阵青一阵红,心里对阮家的愤怒大过于失望。
余笙按着他,礼貌的对程氏和阮老头笑道:“那就这样。有机会我们下次再来。”
听她这是要走的意思,阮老头开口:
“他婶儿,你要是知道秋莲搁哪儿,就赶紧告诉我们。我们好找她去。男方的见面礼我们都收嘞。这女方不能不出面。这里头的事,小孩儿不懂。你一个大人不会也不懂吧?”
“我懂啊。”余笙一脸无辜的说,“可这是你们家的事,跟我有啥关系。见面礼又不是我收的对吧。人也不是我藏的。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今儿就是带青子、云妮儿过来给你们二位拜年的,但凡懂点事都不会搁俩孩儿跟前提这个事。你们张罗给他俩找爸,我听着就想笑。爸爸这个职业可不是你们随便按个名分,他就能就业岗的。”
阮老头瞪过去,“大过年的,你非要把事儿搅得这么难看是吧!”
“事儿可不是我做的。我就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余笙把青子和云妮儿搂到跟前来。“我就管这俩孩儿,你们阮家的事,我不搅合。”
阮老头生气:“你不搅合,你带着他俩来弄啥!”
“你要是觉得没这个必要,我以后可以不让他俩来。”余笙义正辞严道。
青子按捺不住,大声顶撞:“我跟云妮儿我俩是不愿意来的。我婶儿费心把我俩带过来给你们拜年,还不是看你们是我们姥跟姥爷!你们不愿意我俩过来,以后我们不来就是了!你们谁也别找过去!”
云妮儿捞着余笙的手,小声央求:“婶儿,咱走吧。”
“那没别的事,我们就回去了。”余笙向阮家的二老告辞。
她领着青子、云妮儿出去,结果发现原本停在门边墙根下的三轮车不见了!
“三轮车呢?”青子瞅了一圈都没瞅见。
“估计叫人骑跑了。”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车子就叫人骑了。
余笙试图从地的车轮印找线索。
这几天没下雪,外面天寒地冻的。地面都冻住了,结结实实,三轮车车轮子咋滚也滚不出一个印子来。
想从车轮印找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
余笙放弃了,“算了,咱走回去吧。”
“啊!”青子哀嚎,“恁远嘞!”
余笙笑说:“就当锻炼了。天黑之前应该能走到你叔的厂子里。咱们晚就搁厂子里歇下,正好把狗弄脏的地方清理干净。幸好出来的时候拿了厂子里的钥匙。”
“走!”青子一刻也不想搁这儿待。
在他们动身前,赵芹追过来。
“你们才将来,咋就走啦?”
“你咋知道我们将来的?”青子用怀疑的目光看她,“不会就是你把我们的三轮车骑跑的吧!”
赵芹张大眼,蛮不高兴的警告:“你这孩儿说话小心点!”
“让我小心?走,到你家院里看看去。你要是不心虚,就领我们往你家去!”青子越来越肯定他们骑来的三轮车就是让赵芹藏起来的。
赵芹脸孔僵硬。
余笙安抚青子:“算了。那破三轮车也不值几个钱,就当废铁,丢了就丢了吧。咱走回去。”
“当废铁卖还能卖几个钱儿嘞!”青子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余笙推着青子往前走,“你逞啥能,搁人家的地盘,你还想闹翻天啊。”
赵芹撵去,“你姥给你们压岁钱没?”
青子眼睛一转,瞥向她。
“你管这弄啥。就是给了,我也不会让你知道啊。”看到赵芹脸色变了一下,青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咋,见不得我姥给我压岁钱啊。见不得就见不得吧,反正也没当你的面儿给。”
赵芹眼中浮现出一层愠怒。
她不禁看向公公婆婆住的那院儿。
这两个老东西还真舍得!
赵芹强势道:“那这钱得让你婶儿还回来!”
“凭啥?”青子说,“我们往你们家送礼嘞,你们往我们家送礼了没有?舔着脸,真好意思说这话!我们可送了两回礼。那天你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回,我们这回来也不是空着手来的。”
赵芹一时语塞。
“赵大姐,不好意思啊。真不能耽误了,我们得走了。”余笙拉着云妮儿的手。
“拿了钱就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赵芹扯着嗓门大声喊,“孩儿他爹出来!你还不赶紧出来!再不出来,秋莲家的可就拿着咱爹咱娘的钱走了啊!”
阮老二闻声现身。
“咋回事啊?”
赵芹:“把咱的孩儿都叫出来!咱爹娘给了压岁钱,他婶儿凭啥不给咱!”
青子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当时干嘛要挑衅他这个小舅妈!
青子装傻:“我啥时候说我姥他们给我压岁钱嘞!”
门口的动静把程氏和阮老头也惊动了出来。
青子一再强调:“我姥就没给我们压岁钱!”
赵芹质问程氏:“妈,你给了没有?”
程氏张了张嘴,听到阮老头咳嗽一声,又乖觉的把嘴闭。
看她没说话,赵芹就当她是默认了。
余笙拍了青子一下,“叫你瞎胡说。”
青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左邻右舍的人也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
“看看啊,来拜年,他姥给了压岁钱,他们拿着压岁钱就跑!领他们来的大人都不给我们家小孩儿压岁钱!那天我领着小孩儿去给他们拜年也是的,没给压岁钱就把我们撵出门嘞!”
赵芹振振有词的扭曲事实。
“都不要脸,那咱就破罐子破摔。”余笙说,“我先不说其他的,我就说今儿的,我今儿骑着三轮车来的,车子停门口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你们左邻右舍的,要是看见谁家多了一辆三轮车,那家的三轮车就是偷我们的。”
“我说压岁钱的事,你说这事弄啥!”赵芹怒斥。
余笙:“我就想看看我说了这事之后谁第一个跳出来。赵大姐,我就不往你家院里去瞧了。你们谁认得赵大姐家的门,大可以现在就去瞧瞧,看看她家的院子里是不是多了一辆三轮车。那三轮车的车把还套了两条黑色的棉袖套呢。”
当真有人跑去赵芹家的院子里瞅了一眼,又跑回来说:
“还真有!跟她说的一样一样的!车把有一对黑袖套!”
青子拍了一下掌,为自己料事如神喝彩:“我就说咱的三轮车是她偷跑的吧!”
“赵芹,人家带小孩儿这儿来拜年,你偷人家的车弄啥?”有人谴责赵芹。
赵芹脸色难看的叱了回去:“你到底跟谁一边的!咱可是一个村的,你帮着外面的人弄啥!”
“我对事不对人。”那人还算明事理。“那俩是秋莲的小孩儿吧,就你婆子那个样儿,会给压岁钱吗?就算舍得给,恐怕也不舍得给多少。”
“你个老色痞!”赵芹骂道,“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才帮人家说话的吧!”
“人家长得确实好看。你要长得有人家好看,说不定我还会帮你说话嘞。”那人嘿嘿嘲笑道。
还有好心人把戴袖套的三轮车退出来给余笙他们送去。
“车子我就不要了。”余笙对赵芹说,“赵大姐,你还推你那院儿去吧。这就是偷鸡摸狗的罪证。我就让你每天看着这辆车子或者想起这件事,心里就跟长了一根刺一样难受,让这事儿时刻警醒着你不敢往别人家去偷摸东西!”
“你!”赵芹怒不可遏。尤其看到左邻右舍都在为余笙叫好,更是肺都要气炸了。她嘶声喊道:“谁稀罕你!”
看她气的脸都要变形了,青子心中大快。
赔一辆破三轮车能把赵芹气成这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