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平带余笙过去拜访同村的吕大爷。
吕行舟吕大爷之前带着书面材料从桑树村出发,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上报了渝县穷苦百姓面临的苦难。他从那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村。他到底是退伍的老军人,在京城这边有很多旧部。现在他住在一所军属大院。
桑平提着慰问品,带着余笙来到军属大院。
他们两口子刚进大院的门,就被一个年轻的姑娘拦下了。
那姑娘十七八岁,模样白净,说话的声音又尖锐又响亮。
“哎哎哎,你们谁啊,就往里面闯!”
见院子里来了陌生人,那姑娘警惕起来。
桑平礼貌的问:“请问吕大爷是搁这儿住吧?”
那姑娘用一种很挑剔的目光打量他们两口子。
“你说的是吕爷爷?”姑娘显然是认识吕大爷的,却还是没有对这两个陌生人放下心来,“你们是吕爷爷的什么人啊?”
桑平说:“我是吕大爷的老乡,我们一个村的。”
“农村来的呀!走走走!”姑娘摆手轰赶他们,说话变得更尖酸刻薄,“人穷就不要买这么多东西!打肿脸充胖子还充不起来,让人瞧不起,难受的还是你们自己!还赖着干嘛,赶紧走啊!”
桑平脸色冷下来。
他也没了客气态度,“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瞎跟我掰扯个啥劲儿!赶紧回家照镜子瞅瞅你脸上的高原红,你自己都是从穷地方出来的,还瞧不起我们这些农村来的!”
“你!”姑娘气恼的跺脚,“我脸上这是过敏!我吃海鲜吃过敏的!恐怕你这辈子都没吃过海鲜吧!我都怀疑你压根儿就没有见过海鲜!”
“我啥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号的!”桑平冷哼。
余笙拿出一捧水果,给那姑娘。
看着她手上的两颗大草莓,姑娘眼里放光。“咦,这草莓怎么是白色的?”
“瞅你那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白草莓,都没见过!”桑平对她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被媳妇儿恼了一眼,他才老实了些。
余笙那这新鲜又稀奇的水果利诱那姑娘,“小妹妹,请问吕爷爷在不在家呀?”
姑娘一边觊觎她手上的水果一边对她虎视眈眈,“你们找吕爷爷啥事啊?”
余笙微笑着说:“我们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才来京城办事,正好来看看他老人家。”
“那你们自己的事办好了没有?”姑娘问。
余笙虽然感到奇怪,还是友好的回应:“办的差不多了。”
姑娘有些放松了警惕。
“你们只要不是来找吕爷爷办事的就好!”她拿走余笙手上的草莓,又往桑平手上提的袋子里瞅了一下。“我带你们进去!”
余笙对桑平笑了一下。
桑平也傻笑了一下。
还是他媳妇儿有办法。
两口子跟着小姑娘进了军事大院,当时就在院子里楞了一下。
院子里听了三四辆汽车,只有一辆是军用车,其他的都是私家车。
小姑娘绕过那些车辆,走到了一个门口,掀开了厚实的门帘。人还没进去,她就说:“吕爷爷,又有一拨人来找你了!”
听这口气,来找吕大爷的人可不少啊!
桑平和余笙进门,果然看到一屋子人。
总感觉,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的,有浓浓的烟草味还有烧的煤炭味,总之气味很不好。而且这屋子里大部分都是男的。
桑平停在门口,对余笙说:“要不你先去院里等会儿。我跟吕大爷说几句话,咱就走。”
余笙说:“我到都到这儿了,咋也得跟吕大爷打声招呼再走啊。”
桑平想也是。
从里屋抓瓜子出来的吕大爷一看来的人是他们,简直不敢相信!
“我不会是老花眼了吧!”吕大爷激动地手上的瓜子都抖掉了,“哎哟,平、平家的,是你俩吧!”
可能是这屋里炉火烧得太旺了,桑平和余笙的双眼都有点发胀。
“吕大爷,老长时间不见,您这精神头儿可以啊!”
余笙眼睛略微泛红,“吕大爷,我们来给您拜个早年。”
吕行舟丢掉瓜子,迅速让人腾出两把小板凳。他将小板凳摆在炉子跟前,连忙又招呼桑平和余笙两口子坐过来。
“小桃红,把帘子撩开,给爷爷这屋换换空气!”
小桃红就是之前余笙他们在院子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小桃红干完了吕大爷交代的事,忙又过来要草莓,“爷爷,我还想吃草莓!”
“哪来的草莓啊?”吕大爷这屋里要是有,早就拿给小桃红吃了。
小桃红指着桑平和余笙带来的兜子。
“拿去拿去,你自己拿去!”吕大爷很惯着小桃红。他转头看桑平还站着,有点不高兴了,“平,你倒是坐啊!”
“我就不坐了,我媳妇儿坐就成了。”桑平笑说。
吕大爷将他强按到小板凳上坐着,“你说你大老远到我这儿来,我总不能让你站着!”
桑平只好按老人家的意思来。
他捡着地上的瓜子,一边磕一边跟吕大爷寒暄:“吕大爷,您这边一切都还好吧?”
吕大爷说:“我一个人,走哪儿都能过。你们两口子搁老家都还好吧?”
“我跟我我媳妇儿都好的很,娃儿也有了,新房子也住上了。顺子他爹娘都回来了。小花、小海他们爹当上咱们村村长了。卫东现在是咱们村养猪场的大老板。哦对,咱们村盖了个养猪场。”桑平连连向他报喜,“您真该回去看看!”
吕大爷听得两眼泛泪光,心中也倍感欣慰。
没想到他走了一两年,老家发生了这么多变化。遗憾的是,他没能参与到其中。
这些憾事,他就不挂在嘴边上了。
“娃儿呢?你俩的娃儿呢?”
余笙说:“我俩出来办事,没带娃儿出来。”
吕大爷问:“男娃儿、女娃儿?”
余笙:“男娃儿。”
“噫!”吕大爷向她竖大拇指,“真争气啊!”
“嘿嘿!”桑平傻笑连连,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脸上洋溢的幸福。
一旁的人看他老捡地上的瓜子吃,眼里闪过鄙夷,却还故作好心的样子,“这盘里有现成的,那掉地上的都脏了。抓这盘里的吃。”
桑平还是执意捡之前被吕大爷撒掉在地上的瓜子吃,“我没啥讲究的。这瓜子掉地上又没啥事的,外面的壳子脏,里面又不脏。”
吕大爷拉着桑平的胳膊,“那你们俩口子打算搁哪儿过年?”
桑平看向他,“过年肯定回不去了。我媳妇儿先到这儿来的,来了有几天了。我想她过年可能回不去,我不能让她一个搁外面过年,就过来找她了。”
吕大爷埋怨余笙:“你来几天,咋不来看我!”
余笙歉笑,“这不,我跟平一道来看您,不是更好吗。”
“你来忙啥事?”吕大爷皱眉。
“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您不用担心。但是具体的,不能说。”余笙道,“我就是过来帮几个朋友的忙。”
“那离了娃儿,不想的慌啊。”吕大爷叹气,“你咋就没把娃儿带上呢!”
“想也没办法。”余笙无奈,“根本顾不上。”
桑平暗搓搓的扫视一眼屋里的牛鬼蛇神,而后给吕大爷打了个眼色,“吕大爷走吧,上我那儿吃去。”
吕大爷当即意会过来他是想帮他脱身。
于是他摆手跟小桃红说:“小桃红,让你妈她们别忙了。中午我就不搁院里吃了。那水果你带去给她们分掉。”
“哎!”小桃红高高兴兴的提着水果走了。
吕大爷随即与屋子里的其他人道:“诸位,对不住啊。老乡过来看我,中午没办法招待你们了。你们请自便吧。”
屋里好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起身。
“吕大爷,你们上哪儿去,我可以开车送你们!”
“不用。”桑平打断他们,“我们打车过来的,还打车走。”
吕大爷套上了他那厚厚的军大衣。
“哦对!”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身进里屋从一个小铁盒里拿出一串钥匙,给了余笙。“平家的钥匙。”
在他来京城之前,就把这边的钥匙给了吕大爷。
除了那个四合院的,还有他现在住的这个门上的钥匙。
也就是说,余笙以前也在这个军属大院里住过。
不过,现在军属大院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她熟悉的邻居,都搬走得七七八八。
包裹他们之前遇到的小姑娘小桃红,她都不知道这一家是啥时候又搬过来的。
余笙接走钥匙,“吕大爷,一开始我真没想到你会住到这边来。”
“他们让我搬,我没搬!”吕大爷说这话时有些不耐烦,接着他又感慨,“我就喜欢这个院子。反正我这个老头子都是大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这个屋子你也用不上。我就先住着。这门上的钥匙,我先留着。其他钥匙还给你。”
余笙和桑平领走吕大爷。
屋子里那些人浩浩荡荡跟在后面。
出了门到了大马路上,桑平抬手打了一辆车,把吕大爷塞进车里,让余笙也赶紧上车。
就这,他们还是没能甩掉那些人。
那些人有车,开车跟在后面。
桑平频频向后看,“这些人真是的啊,这都甩不掉!”
吕行舟一脸无奈。
“他们这些个人,没有一个是对我真心的。”他愤懑道,“都是来找我托关系办事的,一个个一肚子坏肠子!”
“难怪之前那个小姑娘会那么说。”余笙现在能理解小桃红之前的那一番言行举止了。“她以为我们也是来找你办事的,都不想让我们进院。”
“吕大爷,还是搁老家得劲吧!”桑平不再操心后面的车子。他回过头来跟吕大爷说,“要不,这次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你们走的时候,要是这能把我带走,我求之不得呢!”吕大爷一脸苦闷,“天天都有人监视我,我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我!”
“切,我就不相信,我带你回老家,还能有人跳出来拦住!”桑平继而对司机师傅说,“司机,开快点儿!”
桑平和余笙刚把吕大爷带到家,就有人来敲门了。
那人搁门口客客气气的说:“请问吕大爷在这家吧。我是他战友的部下,我过来...”
“有毛病是吧!”桑平无情的打断他,“跟到这儿来了!不要以为我对你没印象,当时搁军属大院,你不就坐在屋里吗!咋,你是一刻也离不了吕大爷吗!”
那人刷的冷下了脸,“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挟持了吕大爷!我是可以报警抓你的!”
“你要是不怕得罪吕大爷,你就报警吧!”桑平冷笑一下,“我怕你?老子也是当过兵的!要不是因为老子的脚被雷子炸坏了,你们这些人都没资格看到我!”
“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我就不信吕老爷子能护得住你!”那人恶狠狠道。
桑平砰的一下把门关上,给他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他骂骂咧咧的回去,跟吕大爷和余笙说:“这些人能耐的很啊,我不让他们进来,有人居然要报警说我们挟持了吕大爷!”
吕大爷的脸色变了。
“他们真能干出这样的事!”他出来是想摆脱那些人好好地跟这两口子聚聚说说话,没想到弄巧成拙了。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他起身道,“我还是回去吧。”
“不怕!我就不相信他们这些人能无视王法!您只管高高兴兴的搁这儿!”听到敲门声又响起,桑平对着门口骂,“没完没了了是吧!不是要报警吗!警察没来别找我们!”
“是我!”傅意白和施若云在门外。
“老傅!”桑平忙去开门。
傅意白打量外面的人,“他们这些人干嘛的?”
“都是一群牛鬼蛇神!”桑平放他们进来。
他们进去之后,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看到门外面又来了一辆车。
那辆车被挡在后面,怕打扰周围的街坊邻居,也没有鸣笛。
楚焕和楚父从车上下来,步行往余家去。
“这不是楚老先生吗!”
刚才来了个大明星,紧接着又来了楚氏的大老板!
楚父客气的跟来他跟前打招呼的人握手。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楚父在楚焕的搀扶下,来到余家门口。
在进门之前,楚父深深地望了一下外面的人。他混迹商场早就学会看人的本领,他能看得出来,这些表面上很体面的人,其实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