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清的小木屋内,依依动了动酸痛的身体,不情愿的张开惺忪的睡眼。一天中最痛苦的莫过于晨起,尤其是这几日,周身酸软无力。
话说,景渊虽然脾气变好了,但训练起来犹如魔鬼,稍有懈怠,一竹棍便敲下,十分疼痛。
依依咧了咧嘴,冒出一声“嘶~”的痛叫声,好像景渊正拿着竹棍,立于她身后,看见她慵懒不堪,毫不留情的来了个痛击。
还真是阴魂不散呢!梦里是他,醒来要面对他,就连现在刚睁开眼睛,仿佛四周都是他!
无奈啊!!!
懒洋洋的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掀开帘子往外瞧去,这一瞧不打紧,灰暗的天际间那个雾蒙蒙的身影是谁?
细雨拉起丝线,扯的漫山遍野。天灰如盖,低沉沉的罩在房顶。雨丝被风拽了过来,打湿了透明的薄纸窗户。然而这一切,她却浑然未觉。她呆呆的望着铮铮巍峨,仙姿飘逸的那个身影。
他悄然立于不远处,身影有些模糊。丝雨缠绕着他,冷风裹挟着他,他仍自风轻云淡。
然而她的心却是“突”得一跳。他来做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景渊转身望去,隔着雨帘和窗户,二人四目相对。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却感觉得出他的怒意。
难道超时辰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惊出一身冷汗。不守时的后果极其严重!他不惧风雨,杀到窗前,只是为了提醒她,她超时辰了?!
还真是幼稚啊!
以最快的速度拢好秀发,穿戴打扮好,推门而出。
景渊悄立风雨中,背向而立,看不见表情。
她有些心虚:“阴雨绵绵的天气,最是难以估算时辰。现在不知是几时?”
景渊勾了勾唇,想偷懒,也不找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见他未动,依依觍着脸放低姿态,以卑微的商量语气道:“师兄,您衣裳湿了,不如先去换一件。这个时辰,李二虎应该送早餐来了。咱们吃了再训练?”
“不必了……”
“……”
“依依,你敢挑战本君的底线,那本君就让你明白,本君的底线是什么。”
“……”
“绕湖两周,半个时辰。”
张了张嘴,抗议的话没敢说出口,嗫喏的低声道:“是。”
景渊勾了勾唇,小丫头今日虽然误了时辰,态度倒是不错。略施小惩,让她记住教训便可。
烟雨蒙蒙,依依可怜兮兮的经过厨房。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李二虎站在门口,目睹到小精灵满脸不情愿的跑过,不由得摇了摇头。
二殿下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冒雨绕秋韵湖跑完两圈,浑身已经透湿。走到清心园的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古琴低沉的声音幽咽的传来,犹如渴望母爱的孩子幽怨的诉说,又如同悲伤的母亲无助的呢喃。
她不由得听呆了。从小到大,她都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宫主大人说她是莲花修炼的精灵,是没有母亲的。可不知为何,景渊弹奏的这一曲竟莫名勾起她对母亲的思念……
一曲既终,清心园的木门无声无息的打开,她不由得一愣。
“过来……”不咸不淡,听不出是怒是悲。
绕过凉亭,走到景渊跟前。他面无表情,一贯的清冷。但不知为何,她竟突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师兄,您是思念母亲了吗?”
闻言,景渊凌厉的望了她一眼。
“方才那一曲,透着孩童对母亲的依恋,曲调悲哀,仿佛是思而不得。依依感同身受,突然间萌生对母爱的期盼。但依依是莲花精灵,从未有过母亲,也不知母爱为何物。”
“谁抚养你长大的?”
浮云宫宫主……可她不能说……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旁敲侧击的机会啊……
“这……”
话说,她干嘛要扯到这个话题上?自讨苦吃。
“又是秘密?”景渊皱了皱眉头,轻哼一声:“你的秘密可真多啊。”
“依依并非有意隐瞒。请师兄谅解。”
“谅解?”景渊眉头一挑,“雨中倒立二十四个时辰后再谅解你。”
呃,这个谅解,代价有点大啊。依依有些不情愿,但看师兄的眼神冷冽而阴狠,她默默的走到雨中。
……
微风斜雨中,依依凄凄惨惨的倒立着,凉亭内,景渊姿态惬意……
这丫头竟然猜出了他的心事。想他作为天族二殿下,自小喜怒不行于色。烟雨蒙蒙,勾起他的思母之情,不知不觉间,思念之情从指尖流淌……琴音凄苦压抑,若非熟悉之人,断然听不懂弦外之音。这个丫头,莫非是试探?
仙魔大战之时,母妃无端失踪。一别七万年,他踏遍六界,仍寻不到母妃的踪迹。紫逍玉是母妃贴身之物,他初次在依依身上发现之时,内心狂颤不止。仿佛母妃离他近了一步。
可没想到,这个丫头个性倔强,九曲寒潭都没能让她开口。师父也说,此事唯有徐图缓之。
依依的出现绝非偶然。她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阴谋?
微雨打湿了依依的眼帘,她看不清景渊眼神里的思绪。心里有些委屈,晚起一个时辰,被罚雨中倒立24个时辰。24个时辰不食不眠,已经很摧残了,她却要纹丝不动,简直要命啊~
景渊的底线她懂了,以后就算下刀子,她也不敢懈怠半分……
……
依依呈“大”字状躺在床上,浑身酸痛无比。
景渊太狠了,比师父还狠。师父顶多罚倒立12个时辰,也没规定纹丝不动。果然是狠到骨子里的人啊,24个时辰,两天两夜,她的胳膊快要废了。
墨兰替她按摩了许久,依依有些不好意思。
“每次我受罚,都是你替我按摩。本以为离开行医组,再也不用受那份罪了。哪里想到……”
墨兰微微一笑,突然反问:“依依,你觉得景渊如何?”
“千年冰山脸!黑心大魔头!泯灭天性!心狠手辣!晚起一个时辰,倒立24个时辰,纹丝不动。这谁能做得到啊?微微一动,刷,一竹棍!我的后背,纵横交错,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啊!”
墨兰却笑了:“依着我看啊,这疼有水分。若是真的疼到难以忍受的话,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是有点水分。但我说的都是实情。我只不过晚起了一个时辰,他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吐了口怨气,心里舒服了一些,但她却有一个地方想不明白。
“景渊是何许人也?从小蜜罐里长大的,莫说是雨,就是一丝风估计都不曾吹过。但他为了惩罚我,竟然冒雨杀了过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就为了惩罚她……真是煞费苦心,处心积虑啊!
墨兰却忽然严肃了起来,她望着依依的眼睛,认真的问道:“师兄冒雨也要为你训练,这是为何?”
哪是训练,是罚倒立好不好……而且是某人躲在凉亭下避雨,而她迎着风,冒着雨,惨兮兮的苦苦支撑。
墨兰仍然望着她的眼睛:“师兄的心里,一定有你的位置。或许,他已经爱上你了。”
“开什么玩笑。你没见他狠心的样子,太可怕了……”
爱一个人,怎么会忍心折磨,会捧在手心里疼的……对不对?
墨兰却百转心思。前几日,她在书悦斋翻看书简时,无意间发现书简的一处记载着:灵力低微的精灵,灵脉源自百会,若能倒立修行,便可事半功倍。
依依曾告诉她,景渊之所以亲自给她训练,是想监视她。或许他心里的确存着监视她的心思,但他对她,绝不可能没有一点非分之想。他罚她倒立,表面上是起到惩戒的作用,但不知不觉间,她的灵力却突飞猛进。
他当真,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