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掌柜,到底怎么回事?”
“哎~”成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说说嘛,是遇到难事了还是有其他问题?现在原料也解决了,咱们市场上卖的也挺好,你这苦大仇深的是干嘛呢?”
成海还是不说话,就是在那儿一个人叹气。
房慕白让下人给两人加满茶水,自己端着杯子站在成海身旁,拍了拍成海肩膀说道:“大老爷们的,别整天像个娘们一样,掉个脸。说说,到底啥事情,或者说……你对大侄子的差事不满意?”
“不是不是,我儿子安排的挺好的,我也挺开心,就是……这个……哎。”
房慕白觉得特别蹊跷,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而且自己亲自来了,成海还是一副不讲具体原因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事情也许并不简单,于是想了些对策。
房慕白调整了语气,有些冷冰冰的说道:“怎么了?执意不和我们房记合作了?”
成海听房慕白语气不太好,于是说道:“二少爷,我这是,我这是……哎。”
成海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讲出口,只是用手拍着自己脑袋,一个劲的嘀咕“都是我自己的错,都怪我自己啊!”
房慕白看成海挺痛苦的,便安慰说:“谁不痛苦,我大老远来太原,本事正常做买卖,还有些竞争也正常,金管事无缘无故遭了大罪,我不痛苦?金管事不痛苦?当地蜀黍被人家收了,给我一点没剩,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无奈前往陕西平凉府,远赴千里求购原料,我不痛苦?返程途中被山匪绑了,差点死在里面,最后侥幸活下来,我不痛苦?成掌柜,你说我跟你愁眉苦脸过吗?我跟你唉声叹气过吗?你倒好,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这儿问了半天了,你就是不张嘴。”
“你说说,你究竟是要干啥!嗯!你儿子的事情,我从没给你说过,我三弟中间跑了多少趟吧,终于把大侄子安排好了,你给我唱这么一出空城计,你是要反了天了不是!!”
房慕白连珠炮似的,连同之前自己受的委屈,以及为成海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不争气的样子,化作心中愤慨,一股脑的全说出去了。说完自己是痛快了,但房慕白一想到人家成海正难过着呢,自己还这么说,又有点于心不忍。
不过房慕白没想到的是,把成海这么一顿骂,倒是让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也一下子涌出。
“二少爷,我,我感激你给我儿子谋了个好差事,我也感激你和我合作,让我成记酒坊没有倒下去,可是我成记酒坊就快不行了,真的,我不和你合作了也是为了你好,你在太原废了多大周折才好转起来,我给你早早说咱们不合作了,你也有时间找别人合作。”
房慕白一听成海这话,瞬间就抓住话里的味道。
“你刚说啥?成记酒坊就快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成海支支吾吾,目光闪烁的说道:“没啥,没啥,就是快不行了,你也别问了,赶紧找别家吧,我不和你合作了。”
貌似成海很坚定的拒绝着房慕白,但从话里话外都能感觉出不舍与无奈。
于是房慕白又接着说:“成掌柜,你要是这样,我也跟你说清楚。我可以不跟你合作,但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终止契约文书。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立马让我三弟把你儿子从官府里轰出去,我可告诉你,我既然能让你儿子进去,就能让你儿子出去。你应该了解我的手段。”
成海一听自己儿子要被从官府轰出去,立马服了软,老老实实的将原因说了一遍。
原来成海以前有个臭毛病,喜欢赌钱,原本只是小赌的他,越玩越大,最后因为一些事情才停止了赌博,按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成海戒了赌瘾应该是个好事情,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成海赌博的地方竟是尤三开的鸿运坊,而且身上钱花完了,还从赌坊借钱赌博。
钱庄借钱和赌坊借钱可不一样。钱庄借钱,质押物品,按照市值的三成就给借了,还钱时按约定的时间,以一成的钱给计算利息。若超时未赎当,则押在钱庄的东西就归钱庄所有了。而赌坊借钱大多数是赌徒没钱参赌,从赌坊借债,以求回本还债,但基本都是血本无归,钱赔光了到还好,总是能挣回来的,只是赌坊的钱是按复利计息的方式,利滚利的玩命收息呢。若是赖着不还,轻则遭受皮肉之苦,家中之前物件被收走,重则直接打死,这种在赌坊欠债被打死或打伤的人,有时连官府都不好出面,毕竟借钱时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些赌坊仗着现钱多,黑白通吃,对借债人熟悉等优势,根本不怕你不还钱。若遇到有些家底的,赌坊一般做法是,不催你还钱,等眼看着利滚利到了你还不起的时候才去找你,威逼利诱让你还。而这些赌坊早都算出你还不上,最后就让你拿之前的东西抵押。诸如房产地契等。
“你有毛病呢吧?那尤三和马友银是啥关系,你还去鸿运坊?”房慕白破口大骂。
好不容易扳回来的优势,又给人家扳回去了,房慕白可不得大动肝火么。
可是骂归骂说归说,已经在一条船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说吧,尤三怎么说的?”
成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尤三说,终止和你的合作,并让我和马友银合作,就免了我所有的债。”
“你个……”房慕白气的直想骂人。
“你当时借了多少?”
“十两银子。”
“尤三让你还多少?”
成海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
“你说的啥,大点声。”房慕白没好气的说道。
“五百三十二两银子。”
“什么?你把借钱时签字字据拿来我看下。”
“没,没有,当时签完字据,就没留给我。”
“妈的。你个糊涂蛋!”这下房慕白再也没有控制住,直接骂了起来。
房慕白在房子里转了会儿,也没想出啥高招,便说道,你先好好酿酒,我想想再说。然后就气鼓鼓的走了。
房慕白从进成海铺里到出去,都被尤三的人看着。盯梢的人见房慕白脸色不好的离去,自己也就走了。
不过盯梢的回去给尤三汇报时,可没少添油加醋的吹一番,说房慕白从成海那里出去的时候,又是在门口破口大骂没信誉,又是用脚踢了两下门,反正就是房慕白在成记酒坊没讨下好处。尤三和马友银在一起,两人听得高兴坏了,这是第一次正面把房慕白打败了,于是给盯梢的还奖了不少赏钱。
房慕白回去后赶紧把陈家大伯和石永泰叫到一起商量对策。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大伯和永泰有啥建议?”
“嗯,慕白,你是想帮还是不想帮?”陈家大伯问道
“帮。”
“那就来个欲擒故纵。”陈家大伯说道。
“怎么个方法?”房慕白问。
“咱和成海商量好,五百三十两银子换他成记酒坊所有的股份,让他用这笔钱还了债,然后在跟咱们表面上签个终止合作的契书,实际背地里签个股份变更的文书。来他个金蝉脱壳,不仅还了债,还能把成记酒坊给顺便收了。”
“嗯!这个主意好。”房慕白一下就明白了陈家大伯的意思,然后补充道:“再让陆大人施压,不等成海和马友银合作就得把之前借赌坊的字据给撤回来。”
这时石永泰说道:“二少爷、大伯,那马友银一定会怀疑成海突然多了一笔钱的,你想想,要不是咱们和他合作他的成记酒坊都快要不行了,他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赚这么多钱呢,我刚才想了一下,从我们和成海合作到现在,他也就挣下几十两。”
“嗯,你说的对,这倒是个问题。”房慕白道。
几人又陷入思考当中。
“二少爷,我倒是想到个办法。”石永泰说。
“啥办法?”
“……你看咋样?”石永泰压低声音说道。
“这招高明。好,就这么做。”
房慕白很会演戏,一会跑到成记酒坊骂娘,声音大的站在街边都能听到,同时又在私底下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按部就班的操作。
而成海那边听完房慕白的计划,也是乐的手舞足蹈,频频点头表示同意按这个方法做。
至于尤三与马友银还被蒙在鼓里。
……
“陆大人,您这是……”尤三被陆有为今天的举动,弄得有点不明所以。
“你自己说说吧,你鸿运楼可没少挣吧?”
尤三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陆有为是嫌没有孝敬好他,马上说道:“陆大人,您放心,规矩我都懂,心意都给您备好了,一会就来。”
“放屁,尤三我可警告你。少给我来这套。我给你说明白了,你认识成海吧?”
尤三一听成海,立马明白了些什么,知道这事今天不会轻易结束。
“陆大人,成掌柜当然知道了。”
“鸿运楼是不是借钱给了成海,你从十两银子,利滚利变成五百多两,人家把钱还给你,你还不给人家字据,可有此事?”
“这个……陆大人,确有此事,可是我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五百多两也不是凭空捏造的”尤三被陆有为弄得有些不高兴,仗着在十二监有人,于是说话也软中带硬。
“哼。我不是说那五百多两,我是说成海还了钱,你还不把字据还了,你是准备干吗?讹人吗?”
“尤三,我可告诉你,成海儿子成不识,可是我布政司提控案牍,是我的下属。你懂吗?”
原本尤三以为是房慕白搞的鬼,听陆有为这么一说才知道,成海儿子竟去了布政司。尤三心里还纳闷,他是不是和布政司联系的少了,成海儿子去了自己都不知道。当下也没多想。
“嘿嘿,陆大人,你看这事情弄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哈哈哈”
“那你现在知道怎么办吗?”
“知道知道。”
“来人,去鸿运坊把成海的字据找出来,赶紧送过来,别让陆大人等急了。”
很快,成海的借据就被送来。
“陆大人,您请。”
陆有为接过借据看了看,是成海的,装到兜里然后又说了尤三几句就离开了。
这次应对成记酒坊被的计划比较缜密,整个事情进展也挺顺利,成海虽然没了酒坊,但却还清了尤三的债,房慕白不计前嫌让成海继续在酒坊当掌柜,只是这成记酒坊的名字得换一换。
当然了,尤三在太原府还是有些能量的,事后一打听,就明白了房慕白、成海、陆有为等等一帮子人,把他当白痴一样耍的团团转,最后,成海的赌债虽然还了回来,但和房慕白的交手却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