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锵。
咚咚咚咚锵。
“大伯,今天啥日子?”
“今天是立冬日,慕白有所不知’十月朔,丰盈节。咱们山西不怎么过,西安府可是每年立冬之时装点的异常喜庆,城内外热热闹闹。”
“倒是听过,我们赶紧把行李放下,看看这丰盈节究竟有多热闹,赶上好时候,也可以侧面了解下西安府的状况。”
此时房慕白一行等人还未到城内,仅凭着城外的社火队伍就觉得西安府果然势大,太原府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一行人从第一眼看到壮阔的城门楼子,到沿着车道行至城东的长安客栈赞美的言语就未曾停止。乌青挺拔的城门、五丈左右的墙垛、各式各样的恢宏建筑、琳琅满目的铺子以及街道上数不清的手艺人,让房慕白有种深深的错觉与理想化思绪,络绎不绝的人流侧面映证着西安府简直就是行商坐贾的天堂。
“大伯,西安府真是人间天堂!从武帝起,张骞出使西域开辟的以西安府为起点,经河西走廊至沙洲,过玉门,经高昌再到西域各地,连接现今畏兀儿以西各国的陆上通道,以丝绸易物打通商路,促进当时中原地区经济繁荣,直至如今,依然保持着商业活力,造就西安府的昌盛之景。”
“说的不错,西安府凭借与西域各国的行商往来,在千百年中,无论朝代更迭,日月交替,都未曾撼动过其商路地位。关内人以耕种为生,无法培育出优秀战马,关外人随草而迁生活又难以为继,彼此换之,取长补短,既防止北蛮因饥而伺机妄动,也能为中原提供大量战马。所以历朝历代皆对此商路重视。”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看看这千古帝都究竟有何魅力,竟让古今奇人墨客、上官巨贾甚至历朝君王都为之魂牵梦萦。”说罢,房慕白便和陈家大伯一道出去了。
陈家大伯当初虽在陕西做官,但主要负责延安府的钱粮之事,所以对于西安府的了解并不算多,加之西安地大,也就仅能说出些个名景罢了。
由于没有当地人带路,所以房慕白没有走得太远,只是在附近的坊间转了转。长安客栈位于城东安兴坊,是一座三幌酒楼,黑瓦灰墙颇有些汉唐时期的特点,安兴坊为大坊,因唐时靠近皇城,所以一些高官名人曾在此居住,其中比较著名的有王安石。
房慕白和陈家大伯绕着安兴坊转了一圈,然后说道:“大伯,西安府的道路与宅子,修建的四四方方,横平竖直,好像棋盘一般,甚是奇伟。”
“是的,西安府的修建从汉唐之时就是按照九宫格局,紫薇星斗之势而建,与上天一百零八星宿吻合,呈斗转星移,乾坤浩瀚景象。据说神龙元年,武曌驾崩,李淳风、袁天罡二人早已算出会有此时,便在宫城内的一处丹房里留有书信一封,信中有谶如是说’神龙见首不见尾,武后百年魂儿归,唐李云游不忘祖,终南地龙九宫回。”“当然,这些都是坊间道听途说而已。”陈家大伯补充道。
“嗯,虽是传闻,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无风不起浪,西安府独特的建筑规划还是遵循着老天爷的规矩。都说西安府有龙脉之象,倒也是这么个事。”房慕白不仅感慨西安府独特的格局与气质,更对坊边的买卖尤有兴趣。
“糖葫芦几个钱?”
“回公子的话,刚淋的热糖,还新鲜的紧,山楂果子也是昨夜采摘,您要是想吃,两个算您三钱如何?”
“呵呵,你这伙计倒是会做买卖,也不告诉我一支的价钱,看我们是两个人,就按两支去卖,莫不是欺我不知?”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们白记糖果子,可是出了名的童叟无欺,这街坊四邻都能作证,两串糖葫芦而已,能诓你几个钱?”
房慕白觉得伙计挺厉害,于是多问了几句。“想你也不会诓我,只是,你这糖葫芦究竟新鲜与否,也不能由得你说。”
伙计笑言“想必公子是外来的吧,我们白记的糖葫芦怎会不新鲜,你看看这柜上插着的还有几支?”
房慕白看了一看,果真如伙计所说,柜里没有几支,而且木盘上剩下已经发硬的糖渍,明显是摆放时黏上的,这么来看,白记糖葫芦还是卖的不错。
“好,那就给我来两支,尝尝是否真的好吃。”
…
随后房慕白和陈家大伯就回到客栈,辛苦这么久,也得早早歇息,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去寻半路上认识的徐子玠。不过,这次买糖葫芦让房慕白对于西安府的整体经济状况有了管中窥豹,略见一斑的认识。
第二日一早,房慕白就与陈家大伯一同,打听着路线,往得意茶楼而去。茶楼在永兴坊,距离安兴坊不远,所以没几步路也就走到了。永兴坊有集市,行人如潮,小商小贩穿梭在街道两旁,显得更为拥挤,得意茶楼的位置比较好,位于永兴、安兴、大宁、来庭四坊的夹角,街面宽阔,紧守岔路口,是地理位置绝佳的好铺面。
“二位客观,要喝点啥?”
“我是子玠兄的朋友,今日特来拜访,麻烦通报一声。”
徐子玠经常在自家茶社招待所谓的友人知己,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在茶楼内,伙计一听是找自家少东家的,就立刻说道:“这位公子,我家三少爷正在款待好友,你且稍候,我去去就来。”
片刻。
“慕白来了,快请跟我来。”徐子玠拉着房慕白就往里走,陈家大伯也快步跟上。
徐子玠带着两人左转右转,来到一处名为太白的厢房,推开房门,里面整体以木竹为主材进行装点,配以延绵不断的沉香之气,轻烟环绕,古琴为伴,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抚琴之人并没有起身招呼,而是自顾自的唱了起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房慕白明白古代文雅士的性情,在前世之时,自己也很向往这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神仙日子。这会有人抚琴吟唱,自然是欢喜如初。徐子玠给房慕白倒了杯茶汤,便也随着一同唱起。
直至一曲作罢,两人才意犹已尽斜坐塌上。“元贞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前些日子从山西返回时结识的房戴,房慕白。”房慕白抬手抱拳,微微一揖道:“幸会幸会。”
“这位是陈兄。”“幸会陈兄。”
抚琴之人未等徐子玠介绍,便自荐起来“在下解元贞,字也是元贞,每日喜好与友人喝酒、吟诗,作对、消遣,不知两位兄台可有雅兴?”
果然狂浪不羁,也不知道是西安府千百年来流传至今的民俗文风,还是古代文人骚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苦逼思维,反正今天这一出,可是房慕白自穿越以来头一回遇到。好在他也不是个畏首畏尾的小气之人,为了融入气氛,于是说道:“难得元贞兄好兴致,我二人定不会扫了雅兴,你我四人,以茶代酒,以茶为题,即兴作诗如何?”
四人你来我往,各自赋诗一首,小小厢房内,俨然一副饮中八仙斗酒百篇的热闹景象。
四人即兴的诗作中,属房慕白的尤为上乘。“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慕白兄的一首悲切诗词,真是让人为之动容。”
房慕白心想,侥幸记得纳兰性德的词而已,否则此次定是要露怯了。随后几人畅谈心扉,作为地主的徐子玠、解元贞在了解房慕白想在西安府立足的想法后,纷纷介绍起西安府城之内适宜开设酒楼的地方,最终几人讨论得出,东西两市商客络绎不绝,车马盈门,最符合银花酒楼的要求。
据二人介绍,东市和西市依着宫城南面,互相对称地设置在东西两侧,主官道朱雀街横贯城区,从宫城正南方穿梭而过。从宫城正南门朱雀门沿着朱雀街往东走三坊之地即为东市,往西走三坊之地即为西市。东西两市内,南北向和东西向各有两条均宽约五丈的街道,四街纵横交叉成“井”字形,将整个市内划分成9个长方形区域,呈九宫之局。
东市由于靠近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周围基本都是达官显贵宅第,市场的商品基本都是满足达官显贵玩乐的奢侈品,当然,大明朝国内的贸易往来也多在东市进行,而西市则主要以与外国人做买卖更多。房慕白充分了解东西两市的区别后,心中也已有定论,银花酒楼定位高端,目标就是富商巨贾、达官显贵,显然东市更加符合银花酒楼的所需,且东市周边林林种种的风月之所不胜枚举,对于日后银花酒楼的开设更是有促进作用。
房慕白两人在茶楼中所获颇丰,尤其是打探到适宜开设银花酒楼的东西两市更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所以时至午时,便找个借口匆忙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