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林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没有经历过,他不能说“我懂你的感受”。只能安静地当个树洞,任由夏小小倾诉。
“以前我也相信永远,觉得朋友就是永远的,就是一辈子的,没有什么能把我们拆散。后来才发现,我们是怎么有勇气说永远的?搬个家,转个学,换个号码,曾经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回来......”
“即使很多年以后找回来,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从来没有谁会一直陪着我们,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永远不变的就是变化,我们拦不住时间,也逃不开空间,所以都会走散的......”
“都会走散......”
谭林重复一遍她的结尾,莫名伤感。
他眼里的夏小小总是可以随时随地说出一堆只有大人才理解的话。他此时并不能完全理解,只好把这些话记在心上,时间会告诉他答案。
只是时间也会让他们走散吗?
心像是一团乱麻,扭做一团。纠结,迷茫,还有理不出头绪的烦躁。
“假如你像杜池一样搬家了?还会回来看我和谭竹吗?”
夏小小在心里默默给出答案,却不想说出口。她不该泯灭别人的希望,也不想这么做。
一如杜池的谎言。
于是她突兀地转移话题,笑得颇为不自然。
“我去看看他们收拾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谭林望着她慌忙逃离的身影,眼里的光芒慢慢黯淡。眼前一片白色,阳光混杂在空气中,弥漫着空虚脆弱。
“杜池哥哥,今年我生日你要送我什么?”
夏小小的脚步骤停,站在门口进退维谷。不想打扰谭竹的告别,又不想被谭林追问。
“当然不能告诉你,说了就不惊喜了。”
“你就告诉我嘛,听完我就忘,假装不知道。”
谭竹举起自己的小胖爪,半跪在地上,扬着小脸,笑得一如窗外的阳光,明媚不忧伤。
杜池居高临下地摸摸她圆圆的脑袋,笑得颇为无奈。眼神迷离,三分羡慕,七分跑神。
“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好开始攒钱。”
谭竹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像是借了东风的水车,势不可挡。
“嘿嘿嘿,还是你懂我,不过这个礼物不要钱,要你的时间。”
杜池挑了挑眉,目光从手里的作业本移到谭竹身上。
“到底是什么?”
“嗯.....我....我要参加拉丁舞比赛,你能来看我比赛吗?”
“就这么简单?”
“那天是星期五,你要上课的,你愿意为我翘课吗?”
杜池有片刻沉默,然后点点头。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谭竹。
“我一定会去的,所以你要好好加油,拿第一名。”
谭竹瞬间绽放一个璀璨的笑容,点头如捣蒜。像是一只忠犬,被主人稍加宠爱,就乐得原地打转。
“你干嘛呢?偷偷摸摸的。”
肩膀突然一沉,夏小小吓得不轻,转过头时差点撞到谭林的下巴。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躲在墙边。谭林对她做贼心虚的举动颇为不解,歪着头,看着她朝里面探了探脑袋。
“嘘,不要打扰他们。”
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陌生,但并不讨厌。嘴唇被夏小小捂着,谭林只好发挥眼睛优势,朝她挤挤眼。
“你先放开我!”
夏小小这才感觉到手心的柔软,像是被烫了一般缩回手,动作迅疾,犹如天空一闪而过的海燕。
谭林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说来帮忙的吗?怎么不进去?”
夏小小拽着谭林回到客厅,看着他迷惑的神情,摇了摇头。可能真如谭爸爸所言,某人将来要孤独终老。
“你怎么不说话啊?”
“对牛弹琴。”
谭林无辜地盯着夏小小,明显感觉自己被鄙视了,可惜他连被鄙视的点都没抓住。
“你说谁是牛?”
“啊啊啊啊,我是,我是。”
谭林拽着夏小小的辫子,使劲一拉,一脸神气地看她仰着头,倔强地盯着天花板。胳膊用力挥舞,却触不到他分毫。
“哎呀,我错了还不行,赶紧放开。”
夏小小受制于人,只好暂时认怂。好言好语地哀求谭林,样子颇为可怜。
谭林见她无力挣扎,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笑得眉飞色舞。手微微一松,夏小小的马尾辫终于逃出生天。黑亮的发梢像是小鱼,着急窜进大海的怀抱。
“见识到谭爷我的厉害了吧。”
夏小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过头,摇着马尾,扬长而去。
下午四点钟时,三个人和杜池告别,踏上回家的征程。
“杜池和你单独说了什么?”
夏小小好奇地看着谭林,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谭竹,压低了声音。谭林看着自家妹妹傻乐的模样,暗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