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竹把纸星星打开，跑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条白色那面认真地写下：

“杜池哥哥，我以后每天拆开一颗星星，把我对你的思念写在上面，直到我们再见面那天。”

写好，她庄重地把纸条叠好，放进了一个新的玻璃罐里。

一颗星星孤孤单单地占据着偌大的瓶子，像是被抛弃的她，等待着另一颗星星的陪伴。

夏小小背着小提琴走进教室，一抬眼就看见了冷冰冰的阮冰。他看着她，挑了挑嘴角，皮笑肉不笑。

夏小小至今仍然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他了，让他每次看见她都臭脸相迎。

夏小小低头盯着地面，靠着墙边，准备溜过去。

阮冰却故意拦住她的去路，一双黑色帆布鞋闯进夏小小的视线，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和他大眼瞪小眼。

夏小小盯着阮冰，眼睛里一半疑惑一半愤怒，阮冰瞧着夏小小，面色一半凝重，一半玩味。

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场无聊的对质最终还是夏小小先败下阵来。

她后退两步，朝左边迈开步子，还没绕开阮冰。他突然向右一步，再次拦在夏小小面前。

你左我右，你右我左，反正夏小小走不成。一阵拉扯，夏小小实在忍不住心中腾腾升起的火焰，朝阮冰怒吼：

“你有病啊？”

没想到阮冰不怒反笑，双手交叉，倚着墙，居高临下地蔑视她。

“我就是有病，谭林没告诉你吗？”

夏小小这才觉知自己说错了话，刚冒出的丁点底气瞬间被打得烟消云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

阮冰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夏小小竟然会给他道歉。他一时间陷入沉默，气氛再次尴尬。

“你是第一个为了这件事给我道歉的人。”

良久，久到夏小小都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让夏小小抬到半空的脚又落回原地。

“啊？这很奇怪吗？那别人都是什么反应？”

阮冰避开夏小小的目光，抬起手把她整整齐齐的马尾揉乱，看着夏小小即将炸毛的样子，翘起嘴角。

“以后看见我记得打招呼，否则我就见你一次拦你一次！”

说完他插着裤兜，迈着长腿走了。留下夏小小呆愣在原地，傻傻地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

“有病啊你！”

说完，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不记教训”。

邱老师拉琴的模样，夏小小不论看多少次，都不觉得腻。她站在玻璃门外，盯着那抹优雅清冷的身影，看得出神。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般模样？优雅、从容、淡定，仿佛来自天界的仙女，超凡脱俗。

彼时她尚且不知道，凡间的仙女大都是被贬下凡来历练的，必须受尽凡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之苦，方能重回仙界，位列仙班。

一曲毕，邱老师眼角泛起泪花，夏小小被震撼了。

“邱老师，你怎么哭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了起一些往事。”

夏小小小心翼翼地问。

“伤心事吗？”

邱老师破涕为笑，偷偷擦了擦眼泪。

“你才多大点，知道什么是伤心事？......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也不明白。”

“为什么？”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大人不想解释的时候往往会拿这句话来搪塞小孩。

夏小小其实多多少少能感受到邱老师的伤心事，因为她来这里一年多了，从来没有见过阮冰的爸爸，邱老师的丈夫。

她乖巧地点点头，把那点好奇压抑在心里，等待长大。

“夏小小，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好。”

谭林笑着朝她挥手，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玻璃门，疼得哇哇大叫。

夏小小看着谭林狼狈逃窜的样子，笑弯了腰。

阮冰坐在教室里看着他们之间毫不设防的开怀大笑，目光里满是羡慕之色。他低下头，继续拉琴，把所有情绪都藏进心底。

夏小小背着小提琴往外走，突然间听见琴声悠扬，从最里间的教室传出来。

《纪念曲》，是邱老师经常拉的那首，又名《回忆》。

夏小小好奇心作祟，扶着墙朝走廊尽头靠近。她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像只偷东西的老鼠，贼头贼脑的。

琴声愈加清晰，夏小小从门缝中探出半个头，看见了阮冰——拉琴的阮冰。

他的姿态和邱老师如出一辙，一样的微微阖首，一样的眉目低垂，一样的哀婉忧伤。

他专注地盯着琴弦，旁若无人，空谷幽兰，和平时全副武装的阮冰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是放松的，是真实的，也是脆弱的。

琴声悠扬，如泣如诉，如潺潺流水，轻轻流淌出满溢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