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号房间?”
夏小小笑着停下脚步,指着眼前的门牌号。
杜池蹙眉,盯着夏小小的眼神陡然转为晦暗尖锐。
夏小小被他看得后背生冷,寒气丛生,不由地出声询问:
“怎么了?”
杜池冷冷地扫她一眼,随后按下把手,把门推开一条缝,头也不回。
“我也这间。”语气冷漠而生硬。
他说完就一个闪身进了房间,留下夏小小石化在原地,呆若木鸡。
夏小小盯着渐渐合上的木门,脑子一片死机。双目无神,嘴唇抖动。
“小小,怎么不进来?”
妈妈拉开门,看着自家女儿震惊疑惑的目光,神色有愧。
“来了。”
夏小小压抑着内心的狂风大浪,扯出得体的微笑,缓缓挪入这个即将改变她命运的方寸之地。
她迎着三道炙热的目光闯进房间,轻柔坐下,全程维持着尴尬局促的笑容。
席间,她不自觉地偷瞄杜池的反应,却被他可怖的眼神吓退,只得低头,安静吃菜,不发一声。
大人们竭力打破紧张的气氛,不断地问东问西,仿佛对话一但中断,就会陷入无法拯救的深渊。
“小小,现在上几年级了?”杜叔叔问。
夏小小一滞,手里的虾仁滑落进白瓷碗中,莫名惊慌。
“六年级,马上就毕业了。”
杜叔叔看向夏妈妈,自然而然地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她碗中。
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像是坚冰遇见娇阳,瞬间融化在春暖花开之中,和煦而温柔。
夏小小用余光捕捉到这温情的一幕,与此同时,在心里忆起杜叔叔在学校和杜池争论时的疾言厉色,不禁暗自唏嘘。
彼时,这个男人可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厉声呵斥;
此时,亦可以对自己的妈妈温柔似水,照顾有加。
她有些不解,为何人如此千变万化,宛如悟空的七十二变,毫无章法,无从捉摸。
“那想好上哪所初中了吗?要不来夏山学校吧,正好你杜池哥哥也在,两个人还能相互照顾。”
夏小小望向对面面无表情的杜池,神色纠结。
杜池端坐在椅子上,盯着满桌子的菜品发呆。餐具完好无缺地卧在他面前。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无论是夏妈妈的嘘寒问暖还是杜爸爸的抱怨训斥,他都充耳不闻,用沉默无声地反抗着。
“谁是她哥哥,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孩子。”
尖锐刻薄的讽刺淡淡响起,在小小的包厢中异常清晰,异常刺耳。
夏小小默默垂下眼帘,关闭双耳,将一切的争吵挡在心门之外。
可神经还是自动接收着信息,杜池的控诉一声声袭来,冲撞着她本就不坚固的堤防。
时间似乎一下子回到从前,妈妈的声嘶力竭,爸爸的冷漠嘲讽,家庭的残破飘摇。
“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非要和妈妈离婚的对吗?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杜爸爸脸色涨红,窘迫难当,却碍于母女俩在场,不好发作。
夏小小没有忽略他隐藏在桌子下面不断攥紧的拳头以及脖颈处愈渐隆起的青筋。
男人压抑着怒气,紧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出声劝解。
“小池,这是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事,与夏阿姨无关,你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要胡乱猜测。”他沉声道。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见异思迁,忘恩负义。别忘了你有今天都是谁的功劳。”
杜池越说越激动,之前积压的怒气和怨恨似乎全在此刻爆发。
他眼角的血丝集聚成云,被仇恨点燃,焚烧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杜爸爸终于忍不住了,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眉宇间的凶悍之气一如夏小小见过的那样。
还好夏妈妈及时拉住他。
“你跟孩子置什么气,他现在还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你跟他计较什么?”
杜爸爸顺着台阶而下,喘着粗气,听取了夏妈妈的建议。
他盯着儿子,目光沉郁,痛苦之中夹杂着复杂之色,让人直觉有难言之隐。
“他要是像小小一样懂事,我不知道要少操多少心。”杜爸爸感慨。
“别拿我和她比!”
杜池大吼,瞪着站在一旁唯唯喏诺的夏小小,扯开椅子,拉开门,绝尘而去。
留下一声巨大的拍门声以及一片死寂。
“别理他,他爱吃不吃,我们继续。”
夏小小和妈妈对视一眼,没多言语。听话地低头吃菜,嘴巴被食物填满,就不必说话了。
过了一阵,杜爸爸抱歉地看向夏妈妈,不好意思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