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是和谐的。燕京南侧一处临山高坡上的窦家田庄收留了南来流民上千,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这个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自五月底有人花了五百两买下两座小山头和一片河滩坡地,有近千亩的地方大小。陆续有人进入开荒,种植高粱和土豆,并盖了简易的茅草房子,做了大门,挂了窦家田庄的门匾。
待庄稼长起来,天气突变,暴雨连绵,江河湖泊泛滥成灾。往年的肥田沃土几乎都泡进了雨水里,田间作物几乎全毁。而这片高地上,高粱已经半人深,土豆苗也陆续开花,才有人发现这块风水宝地。
有人注意田庄大门口挂了董记的标记,田庄里收留了数量庞大的流亡人口,哪怕每日只煮粥,也是数量庞大的开销。究竟这个田庄有多少存粮?
盯梢的人看到董启昌派人来过,暗暗起了心思,报告了主子知道。
一日,董家二爷董儒贤的嫡次子董启杰被人设计怂恿打赌,就赌田庄一座。结果无疑的输了,一行人立即簇拥他来到南坡窦家田庄交接。
董家庶务由董家庶出叔父董理清管理,对于田庄、店铺,小一辈的子孙不是太清楚。听说是挂了董家标记,想来不会错了。
而且燕京里,董启杰比董七大一岁,和其他兄弟一样,看不起董七经商,行走江湖。他结交的多是政要权贵子弟,平时鲜衣怒马,挥霍无度,哪里会把一处田庄的事情当真呢。
窦家田庄门口,一行人语出惊人,嚣张狂妄,董启杰直接要求田庄管理者带着收留的流亡人群撤出田庄,“哪里的瘪三,敢在我董家田庄里擅自留人,赶快离开,不然大爷就抓你们坐牢。”
窦青龙和姜宝贞带了二十多位青壮走出来,“我窦家田庄,何时成了你的?”
“这里有我董家的标记,就是我董家的产业。你小子哪里来的不开眼?”董启杰语气不善道。
“现在不是董家的,是我季家的了。尔等速度的离开吧!快点儿还能饶了你等小命。”承恩候世子,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季繁虞招摇的晃晃他手里的一纸赌约文书,上面压着鲜红的指印。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僵持不下时,闪身出现二位黑衣壮汉,“几位爷,误会!这里确实不是董家产业,只是与董记有业务往来。六少爷无权处置。”
黑衣人是左相府暗卫的装束,直接听命于董相。董启杰顿时脸红到脖子,但又不敢出格,带着他的一帮子狐朋狗友悻悻的离开了田庄。
当日下午,董相齐聚一家老少,请来了家族几位重要人物到场见证,董相要分家。
一时间董家众人呆住了。不明白董相哪根筋抽了。好好的相府,儿孙满堂,人丁兴旺的,分什么家?
董启杰立即明白过来,一头跪倒在地,呯呯的磕头,“爷爷,我错了!求你罚我吧!不能因为孙儿一时的过错就分家啊!”
董相老脸木着不言语。心疼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可是这样场合,也不敢下了老爷子的脸。
看众人一脸懵逼的样子,董相自责道,“老夫枉活五十六岁春秋啊!自己以为管的了家,管的了家族,上对得起国,下对得起家,今日才知道老夫错了。”
“三儿都已大了,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儿女,老大,你也做了爷爷,还要在老夫这里呆一辈子吗?”
大儿董儒孝今年四十岁,有了孙儿两个。他仍一副俊美清秀的中年大叔的样子,见老父亲点名,上前,“父亲,儿子作为长子要养您和母亲终老的。”
“呵呵!老夫再干几年就回老家种地去,你到时候跟着老夫一起回去吗?”董老爷子笑了。
“这?……”大爷董儒孝脸红了,没敢接话。
笑话,回老家种地?这事他从来就没想过。相府是父亲的,他嫡长子,继承家产和族长身份,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没有这些,他自己和两个儿子在朝堂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日后再升一升,哪怕不如父亲,也不会差太多。
二爷董儒贤被夫人又拧又掐,红着脸站出来,“父亲,我不同意分家,我在书馆坐馆,收入了了,如不是府里补贴用度,就得花夫人的陪嫁度日。不及兄弟们在朝堂里有地位。如果分了家,我一家如何立足啊!”
董相差点被这话气的一口气背过去,“老二家的怎么说?”不要以为老眼昏花看不见她在背后的小动作了。
老二家的是老夫人娘家侄女,一个小商户的女儿,最是有功利心。当初董老爷子没有看中这一身小家子气的女孩子,老夫人为了拉拔落魄的娘家,硬是把这侄女嫁进家门。在相府,有老夫人撑腰,管理厨房和针线房,也混的如鱼得水的。
“父亲,不该我小辈说的,您掌一国大事,家里也应一碗水端平了不是?大哥一家爷三个有官做,三弟家虽然启昌不争气做了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就咱家,要官没官,要钱没钱的,分出去要我一家怎么活呦?……”说着,竟然掏出手帕哭唱起来。
“啪!”董老爷子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不活就去死!”
哭唱声立即止住。二爷董儒贤制止了还想说话的二夫人,冷静的说话,“父亲今日一定是要分家吗?”
董老爷子老脸铁青,点点头。
“儿子不孝了!有几点条件,希望父亲能答应。”
“说!”
“一,我希望有不次于大哥三弟家的府邸二、启英、启杰今年还在读书,日后科考希望父亲能照拂一二三、启杰莽撞打赌,赔了田庄一座,契约还在承恩候世子手里,如果他要求兑现,我一家无力,希望父亲给摆平吧!四、儿子分家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不说要多少产业,总不能比启昌少吧?”
府邸的大小是受地位制约的,二爷心里不甘低于兄弟们的地位,寄希望在儿子们身上,但他也是明白儿子们的能力的。
在老父亲羽翼下生存,被庇护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
他的这几点要求很是直白和利我,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呵呵……”众人以为董老爷子该气着了,他却呵呵笑了,
“儒贤儿啊!老父一直以为你最是清高清贵的,哪知道今日要高看你了!行啊!城南绿荫胡同,我已经备下三座三进宅院,你们一家一个。别有意见,嫌弃不好的自己置办去。”看看几人脸色,董老头语气不佳了。
“如果启英启杰有料,老父当然会照拂一二的。没有料,就不要勉为其难了。启杰打赌的事情,老父来摆平,只此一次!”
“当初启昌经商,我掏了一千两银子和一个铺子给他做本,怎么?你还想要现在启昌手里的铺子和生意?哈哈……,儿子喂!人得有自知之明,启昌生意是自己做到今日成就的!老父给你双倍,你如果做不好,也无话可说吧?”
看到二儿子那一脸的不甘心,董相都气不起来了。
“家产盘点分五份,三儿一家一份,老夫和夫人一份,剩一份归到董氏族里。这五进院子的相府,待老夫辞官不做就归还朝廷,你们就不要惦记了!”
“田庄我有用,就折成银子分给你们。什么庄稼?粮食?呵呵……如果想要田地,就拿银子去买,哪块土地不长粮食你们就不要琢磨田庄,想着不劳而获的事情了!”
“日后,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对外不要以相府自居了。逢初一、十五可以来相府见见我老夫妻就成,平时就莫要打搅了。”
“怎么样?你们都没有意见就这样分家了!”董相眼光冷利的扫视了堂下儿孙们,拍板了分家方案。族老们见证签了名,再传递给几个儿子一一签名,按了手印。
“三日内就搬了吧!不搬的东西,相府代为处置了。”董老爷子收了分家契书,淡淡的说。
“这几日,你们也别拜见我们老夫妻了,忙各家的事情就好!”这是堵住有人从老夫人那里偷搂东西的可能。
“收成!拿去衙门上个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