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阮清他们到达了南津镇,这里仍是人来人往,平静如昔,不似其他地区的窘困荒凉,甚至大街上因过年多了些热闹的气氛。
船停靠在西码头,留下两人看船,其他人都上了岸,前往食为天。
食为天现在是李玉岷带了几个少年在营业,正值晌午用饭之际,铺子里忙的热火朝天。他们就从后门进入店铺,后院里有两个女人在洗菜,也是后来在码头扛活的工人家属,饥荒时没有吃食,求到食为天得了这洗菜洗碗的活计。
两个女人看见阮玉成带了几人进入,都认识,“阮当家的来了,吃饭了没?”
“没,大嫂你们忙自己的,我们也不是客人,刘宝儿,你们去前面端饭来,一人一份。”阮玉成拉着阮清进入堂屋,一位大嫂沏一壶茶送了上了后又忙去了。
“清儿,你抱着这些种子累不累?”阮玉成看见阮清仍是抱着筐子,神不守舍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心。阮清自打拿到这几样种子就是这幅样子,谁劝也不放手。
“来喝茶!爹给你倒的,给个面子呗?”阮玉成倒了一杯水,给冷温和了才敢喊阮清,生怕她不小心会烫着。
“父亲,你知道这几样种子多重要吗?”阮清喝了茶水后,神志仿佛逐渐清明,看出阮玉成担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黄色的叫玉米,亩产千斤左右,如果种植得法,甚至可以两千斤以上。食用方法多样,是最重要作物之一,甚至连秸秆也是养牲口的好材料。”阮清取出玉米棒子,大致给阮玉成介绍。
阮玉成震惊了,这是什么概念?糜子亩产不到百斤,这玉米是它十到二十倍,普通民众一月口粮算四十五斤,一年口粮大约是五百多斤,一亩地玉米就可以养活三四人,太惊人了!
阮清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说,“这种食物口感比较粗糙,单一作物也不能满足人们追求口感的需要,所以我们不能只种玉米,而是多样化种植。但保留一点基数的玉米对于应对饥荒就有战略意义了。”
“嗯!是的!”阮玉成想想也就明白了,糜子虽然低产,但不少人习惯那个味道,还是可以少量种植的。就如糯米,低产,但价格贵些,年节时,人们还是喜欢拿它做些黏米糕点。需求,是市场的出发点。
“这叫红薯!是三大薯类之一。目前我们有了它就齐了三种薯类。正常栽培的红薯亩产可达五六千斤,高产栽培可达万斤以上,红薯主要含淀粉,含蛋白量很低,不如玉米的营养齐全,不能用来作主食,但它的淀粉用来加工副食品是极好的……”
阮玉成瞪大眼,脑子里阵阵回声五六千斤。。。万斤。。。已经听不到阮清说的其他什么了。
天哪!五六千斤,什么概念?就是一亩地产量是十多人的年消耗,不要说什么蛋白低,就是这些日子,多少人饿的眼冒金星,连草根树皮都吃了,就是泥土也敢往肚子里吃,简直就差吃人了,你说这正经的食物可以饱腹、活命,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原想土豆、木薯亩产三千斤多斤就是很高的了,万没想到还用这样神奇的作物,如果是早些年得到这样的作物,一个村子种一亩地的红薯,还会饿死人吗?
阮玉成愣怔了良久,直到刘宝儿、李玉岷和其他几人端上午饭来才醒过神来。他大口灌了一杯水,总算是恢复了常态,他和李玉岷几人见面,高兴的招呼了后开始用餐。
餐后,几人找地方休息去了,李玉岷也和阮玉成交代了店铺里的大致情况,以及给村子里准备的年货,待几人回程时捎回去。他们这组人马得在过年后正月十五左右换班。
南津镇的食为天为总店,汇集其他四十多家分店的消息和账务,这里始终有人坐镇。食为天每日会另外准备两锅粥药,为当地乞丐无处乞讨做最后保障。
窦氏兄弟和李氏兄弟都是乞丐出身,和老虎村人一起接受训练,通过考核的人就可以参加分组,在各地食为天铺子或窦氏田庄了轮岗,对于老虎村制定的照顾乞丐的政策是心怀感激的!
他们都是有过同样悲惨的人生经历,游走在生死线上无数次。老虎村对他们伸出救援之手,改变了他们悲惨的境遇,这些孩子心怀感激,更想惠及其他可怜人。所以老虎村也敢用他们,给他们更多机会。
李玉岷是个稳重的孩子,今年十三岁,丝绸商户出身,少年时读过几年书,后逢家境突变,流落乞讨。在村里同龄的孩子里,很快就表现出对于计算的天分。
他使用算盘计算,从无差错,速度是他人数倍,这样说,同样核算账目,别人一本,他可能就是四五本。
精准,快速,使得他迅速脱颖而出,被调至南津镇坐镇食为天汇集账目及财务报表。
对于李玉岷简单的报告财务状况,以及缺补物品的清单,阮玉成自然是无异议的,他收起了清单,又和李玉岷讨论了年后各处店铺需要的物资以及山里出产调整方向,大致有了个方向,才结束话题。
午后,稍微休息一会儿,看阮清休息后精神尚可,阮玉成好奇了第三种作物的种子,那可是一百两呢!贵总是该有理由的吧?
“清儿,这个包里是。。。?”
“这个可是了不得的东西了!。。。。。。”阮清噗嗤的乐了,还以为阮玉成就前面两样已经是被震倒了,没想到还用余力问及第三种种子呢。
“此物一出,天下至少会因此诞生三大菜系,惠及南北,贯穿东西,世界将因它而改变,日后人们对它的需求将不亚于食盐。”阮清紧握着这小包的辣椒籽,一副权掌天下的架势。
“嘶咳咳。。。”阮玉成倒抽了一口凉气,把自己呛着了。看他咳嗽的脸都红了,阮清哈哈大笑起来。
“清儿你骗我的?”阮玉成看她乐的直不起腰来,不由的恍惚了。
“没啦!我今日说的,都不是假话,父亲日后就知道了。”阮清恢复了平静。
阮玉成不能平静了,他快速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暗自思索。
高产作物,他已经知道了木薯亩产可达三千多斤,但木薯含有毒素,不是万不得已,还是少用些好。土豆亩产两三千斤,但容易变质生芽,如何保存是个问题。
现今他还知道了这个叫玉米的可达亩产千斤,但种粮不足,不能大肆种植。红薯高产,就这三块,什么时候可以遍及全国?未知数。
而这叫辣椒籽的,二分地左右量,日后可以改变人们饮食结构,形成新的饮食文化,人们餐餐离不开,是什么概念?简直是不可想象。
自己果然是不识货啊!还笑话阮清小孩子心性,换了自己如果可以看出这几样种子的价值,也是要抱怀里不撒手的。
“父亲看出卖种子的人是什么地方的吗?是这个大陆版图其他国家,还是海外的?”阮清看到阮玉成面色恢复正常,可以思考了,才提出疑问来。
按说,如果是同一大陆其他国家,物质交易往来,不会见不到这几样东西,如果是海外就另当别论了。
阮玉成回忆当时情景,高鼻鹰眼,言语带有微微拐弯,应该是魏国人,典型的体貌,更可能出自贵族,可是魏国毁于虫患,震惊世界。
魏国的文化他还是知道些的,没有这几种作物啊?但看他们自己反应,恐怕对这几种作物的了解也没有多少。
他们为何会在东津府摆摊天价售卖这几样种子呢?真正的农民谁买的起?如果不是农民怎么会种植?又没有观赏性!
东津府在这次遍及鸿羽大陆六国七族的祸患里保存最完好,损失最小,难不成魏国幸存者想在东津府寻什么人?而且这人是认识这几种东西的?
“清儿!我们可不可以不种这几种作物?”阮玉成被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吓住了。如果有可能危及阮清的安全,无论多大的诱惑都可以摆一边去,大不了慢一些缓一下,这天下不是自家的,更不是阮清的,没必要让个孩子为此担负危险。
这就是父爱!可以家国天下,但家的分量应该第一位,如果护不住自家老小,还要什么国什么天下?
“怎么?父亲是想到了什么?”阮清冷静的不像个孩子,而阮玉成也是常常忘记这一点。
“那卖东西的应该是魏国人,看他们不像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而是凭它寻人。”阮玉成看看阮清的脸色,揣测着,有些难言。
“父亲是怕对我不利?”阮清乐了,“不要说凭这几样东西寻人,就是寻到我,也是怕有所求的,我们不要紧张。”
“如果想不要他们寻到,还是有办法的,明年我们让这几样遍地开花,那时人人都可以种植,谁还说的清楚出处?”
“这样好啊!”阮玉成顿时悟了!但新的疑问又产生了,“如果天下皆是,自然难以考究,但我们如何经营这几样呢?”
“简单啊!给人种植,高价收购,让利于民,就可让人快速铺开种植,然后我们做农副产品加工就够了。”
阮玉成想象一下,果然,到时候人们驱利的本能就会选择种植,而分开做二次加工,涉及多地方,多人口,多行业,既可以把市场做大做强,又模糊了它们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