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成了时下最热门的话题,考?还是“不考”?停考十年,多少寄希望于仕途的读书人等长了脖子,等白了发,等死了爹娘,等老了自己,如今终于开考了,却逢内乱又起。
历来每三年的秋季,在各省省城举行一次考试,即乡试。称秋闱,但朝廷停考已久,咋一恢复,原本制度和监考人员,场地准备都要时间,特推后两月,在十月份进行。
朝廷为此特意的早朝议论过,结论考!尤其顾太傅,对于复考寄希望很大,尽管老太傅发苍齿摇,行走扶杖,坚持上朝力挺主考派,为这天下读书人博得一个出头的机会。
为了保障读书人的安全,各处省城驿站驿馆特意免费开放,凭各处衙门及师长推荐信收赴考的读书人入住。各家旅馆、客栈也为了吸引读书人住宿打折服务。
而战区的读书人就悲催了,居住地沦陷,考试无法进行,朝廷就此种情况商议了对策,但凡有战区可以出逃到邻近省城赴考,凭秀才名号和户籍得省府给补录考试资格,就地考试。
九月底,各地省城读书人汇集,可以入住驿馆的当然好,但是来迟了就没有地方住了,只能投宿于旅馆、客栈。很多战区的秀才们得不到地区官府衙门和老师的举荐信,不知道如何应考。
“窦庄主,救命啊!”华来城外有十余位儒衣长衫的文人打扮在窦氏田庄分号处哀嚎求救。
声音惊动了庄子里驻守的窦玄武,自打华来城陷入凤骥羽等人的围攻下,窦氏田庄极为低调,严守庄子,少有外出。只有趁黑暗的时候转移过不少遭遇打劫,无出谋生的可怜人。
即使如此,窦氏田庄分处也在凤骥羽派了人的暗中监视之下。窦氏田庄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庄主人善,收留可怜人,依山而居。产粗粮和咸菜,是董家七公子的生意伙伴,这些特殊的地方,不由人仔细审视他。
但除了山庄自产自销外,还有一处食为天铺子,所用人手多数是田庄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少年,做底层人士的生意,其他也看不到什么奇异之处,盯紧一段时间,也就厌倦了。
原本以为是块肥肉,但细看就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故此窦氏田庄还得以保全的原因。
“各位兄台,所为何事?”窦玄武人如其名,今年他也十六岁了,中等个头,黝黑敦实,额头宽广,五官厚重,为人极为稳重担当。
“这位小兄弟,咱们求见窦庄主有要事,劳烦引荐一二!”那些秀才多是浮生半过,唯一依仗读书,还不逢时,人生如此悲惨啊!
“我家兄长在燕京庄子,这里只有兄弟我坐镇,不知能否给各位解惑处理?”窦玄武依然耐心回答。
“这样啊!”十余人面面相觑,面露失望之色。看来不行了,怎么办,难道老天真不给活路了吗?有人神志恍惚起来,转身往河边走去,“张兄弟!你干啥?”
“我为了读书,熬死了爹娘,拖累的兄弟,坑苦了娘子,对不起孩子,我活着就是害人而来的!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那人颤抖着声音说。
“也不能一死了之啊!”几人拉着拽着不撒手。虽然自己也是恨的没有办法,看同窗好友这样恨不得同去算了。但理性犹在,看不得好友在眼前作死。
“各位兄台!稍安勿躁啊!”窦玄武也看不得这一群大老爷们要死要活的样子,不由出声,“不知各位收到这样的消息否?战区生员可以赴其他府城考秋闱?”
“这位兄弟说的可是真的?”十余人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围着窦玄武,“听说朝廷下发了行文至各地,应该是真的,有商人带来的消息。”
“可咱们如何出去呢?”有人为难了。活着都是奢望,出去要钱要路,这些人又傻眼了。直到十余人又盯着窦玄武,“明日傍晚,有商船路过,如果各位兄台愿意,我就拜托商道朋友给你们带出去,但万万保密,如果泄露行踪,不仅出不去,还会带来不测之险。”
十余人感激不已,指天发誓后散去,“哥!你这事管的多了吧?”窦天尾抱着膀子冷眼旁观许久,这些读书人为了这点事就寻死觅活,给谁看?这样的人当官能是好官?他这个十岁大的人站这么久,也没见有人看见。
“呵呵。。。”窦玄武笑了,摸了摸这个小子的头,“兄弟啊!咱们当初乞讨,三日不得一顿,差点就饿死的事情,你还记得吗?”窦天尾不解。这和讨饭有关系吗?
“咱们是只求一餐而不得。他们呢?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养一个读书人,为求一个好出身,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辈子的愿望。你说,这是小事吗?”
“啊?”窦天尾讶异了,“好像是挺严重啊!”
“是了!咱们不是烂好人,但顺手给个方便而已。”窦玄武拉着这个有些桀骜不逊的小子回了庄子。不知道这无意插柳,他日得了成荫的福报也是巨大。
第二日,日落西山后,十余人在微黑时集结在田庄下。窦玄武带十余人潜伏在柳树丛后,黑透了才拉着十余人延树丛七拐八拐的摸了近两个时辰,终于有人质问“窦兄弟,你带我们哪里去?这不是向军营的方向吗?”
“我那朋友就是做军营生意的。”窦玄武悄悄靠近出声的人,黑暗里他和另外隐藏暗处的两人一起趁其不备,纵身扑过去。那人也是反应过来,立即抽出短刀反抗,被突然上来的一根铁棒敲断了前臂。
“哐啷!”短刀掉在地上,那人张口意欲痛嚎,一把烂泥胡了满嘴,人却被扑倒在地。
突然的惊变,惊呆了十余个读书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窦兄弟。”有人顾不得吓的发抖强行镇静的问。
“各位兄台,如何想到我窦家庄求助?是否这人说咱们有办法?”窦玄武和来人捆住了那人,摆放一边。
“我是听刘生说的,窦庄主是员外郎,可以举荐名额,才来的。”有人回忆道,立即有七八人个跟着附和,“我也是啊!”
“他不是刘生,他是凤骥羽的探子!想借各位的手摸进往来商路。”窦玄武沉声说道,“各位兄台!还要进府城考试吗?考完又何处去?”
十余人被突发的情况惊呆了,想不到原以为搭顺风船而已,差点就陷窦氏于不义,考试是梦想,但其后呢?只怕难回了,如果战争蔓延恶化,家人、朋友有无再见之日也说不清了。
“我就算了吧!”乱世人不如狗,求那虚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还不如务实些,学会保全自己、保全家人来的重要。以后凭着学识坐馆也好、做账房先生也行,都是个活法。
当场有五人放弃了考试的想法,被人带着回去了。那个奸细也被人趁黑暗带走,不知道如何处理的。
“我张居常在此发誓,此生绝不出卖窦氏,如得所愿,必以天下人为己任。”有人当场跪着发誓。
还有另外七人也坚定了考试的想法,一定要谋求功名,为家为国谋求福祉。一个个指天发誓,此生绝不出卖窦氏,如愿必然以天下为己任。
这七人跟了窦玄武再次上路,摸黑跌跌撞的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听到河水哗哗的声音。
拂开芦苇,八人跟着窦玄武蹚水走了一会儿,直到河水漫到胸口,有人开始怀疑窦玄武是要淹死他们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艘小巧的乌篷船。
船上有人接应了他们,窦玄武低声交代了给带去附近省城赴考,那人应下后,竹蒿轻点,小船轻快的离开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