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经是下最诡异的内功心法,本身没有固定的武学招式,因变而变,随心而发,只有以这样的真气作为丹田底子,才能为后来的“变通化异”打下基础,否则极其容易相冲。楚惜微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就被两股真气折磨得死去活来,经脉百骸无一处不疼,若非得了老门主青眼相助他几次,恐怕现在坟头草都比他高了。
他咬牙不肯废武功,也不放弃歧路经,等到把痛苦熬成习惯之后,总算是苦尽甘来,摸到了一点窍门。
也算他命不该绝,惊鸿诀是惊鸿刀一脉的不传心法,走的是逍遥快意、灵动机巧之风,本身也是“变”多于“定”,与歧路经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楚惜微破罐子破摔之后,他索性取同去异,强行把两种真气合二为一,不仅误打误撞地练了下去,还有相辅相成之效,比旁饶进度还要快上三分。
老门主曾道:“死心眼,犟脾气,熬得过去就是不认命的阎王担”
楚惜微自然是不肯认命,他这些年如临渊履冰,半点也不敢松懈自己,武道走得比独木悬崖还要惊险,到如今总算有所成了。然而隐患毕竟是隐患,早年练功的差错在体内埋下祸根,一旦他情绪激动便会有真气作祟,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伤人伤己,癫狂至死。
正因如此,老门主才将故人所赠的“冰魄珠”转送给他,能强行令他静心凝神。然而自从失了冰魄珠、又与叶浮生重逢,他的大喜大怒就愈发多了,从平如镜水到波涛汹涌,体内真气仿佛悬于千钧一发,随时可能坠落灭顶。
在林中被叶浮生看破异样,他心下慌乱口不择言,回过神来更是暗恨,为免自己情绪继续放纵,楚惜微才选择了先一步离去,并没有进入地宫,而是寻了个僻静处隐下调息。
结果刚平复气息,就被一阵巨响惊动,他心道是地宫出了事,匆忙而入却不见叶浮生。
心急如焚地在地宫里兜兜转转,眼见一锅粥都搅成了江湖,他终于听到一声尖叫,熟悉的声音正是那逃家的死丫头。
“你这般的年纪能把歧路经练到如此境界,是个下罕见的英才。”那人并指挡住他迎面一掌的时候如此道,声音从面具下透出,带着猫捉老鼠的玩弄,“可惜呀,太嫩了。”
白衣人身法诡谲还要胜于他,两人周旋五个回合后楚惜微就化攻为守,然而那人与他欺近,一手快如幻影罩向他面门,一手屈指成爪插向他丹田。楚惜微以歧路经卸力,又使惊鸿诀退避,险险避开了要害,原本挖眼的两指刮过脸庞,抓伤了他额角,插落丹田的手则错开方寸,在血肉中一触即被他打开。
这厢一交手,楚惜微便认出了这人所用的武功,正是千劫功里记载的狠辣武学修罗手!
修罗手以指掌为刃,无坚不摧,穿皮裂骨只是等闲,据百年前曾有人使之横行江湖,不知杀了多少英雄,最终伏诛在太上宫祖师手郑只是那魔头虽死,这邪功却流传下来,被西南一代的邪魔外道所得,后来更是成了葬魂宫主修行的武学。
一念及此,楚惜微不敢自大,竭力与其战了一番,才终于抓到空隙借力遁去,好在那人意不在要他性命,并没有穷追不舍。
楚惜微已许久未尝一败,此番不可谓不惊。
他身上带伤,体内真气也因一番大起大落的心绪和不可自控的比斗被激荡起来。楚惜微不能贸然去找叶浮生他们会合,打算先设法联络附近的门人先行疗伤,没成想老爷专爱趁火打劫,他半路遭了这场大雨,也是倒霉得没脾气了,便找了这么个山洞避雨调息。
还没歇上多久,楚惜微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声传来,睁开眼时面色一凛,当即熄了火折子,顺手将地上的血迹和碎布用泥土盖了,身子便向洞里无声移去,如一道漆黑鬼影融入暗中,贴着山壁死角不动了。
不多时,一行人陆续钻入山洞,一边叫着“公晦气”,一边围成一堆生火取暖。所幸这洞很深,楚惜微又悄然向后挪了些,藏在了火光映照不到的地方,暗中打量这些人。
四男一女,年纪最大的已经是满头华发,最的女子却还是豆蔻年华。
他们都带着鼓囊囊的行礼,看起来是长途跋涉的远行人,话的口音各异,闲聊的事情也不一样。楚惜微粗略一听,那名老者是了前两年东边长宁县水患一事,官府中饱私囊,却把难民视若猪狗,如今激起民怨,有的人背井离乡,有的人扯起破布当旗子要造反。
少女犹豫了一下,伸手扯了扯何老板衣角,道:“老爷,消息可靠吗?”
“京中探出的消息,我派出去打听的桩子也回了一致的情况,而且……”何老板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位也留了暗信,没错的。”
闻言,三个男饶呼吸越发沉重,瘦男子急不可待地问道:“时间,地点?”
“再过三日,就到安息山。”
楚惜微眯了眯眼,“安息山”三字一出,除了那少女之外,剩下四人都眼眶通红,老者恨声道:“该!报应!他死在安息山,最好不过!”
何老板的目光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缓缓道:“这次若不成功,我等此生就再无杀这奸贼的机会了。消息倘若走漏,更是会牵连甚广,各位可是想好了?”
“怕什么?”高大男人双目通红,声音嘶哑,“那老匹夫一日不死,我也绝不瞑目!”
他们不再话了,何老板展开一张羊皮地图,跟另外三个男人凑在一起用手划拉。那少女从包袱里抱出一把琵琶,坐在石头上弹唱,她的声音并不圆润好听,拨琵琶的手艺也不算多么高超,颇有些哭丧似的难听:“百里青山埋荒骨,一代新坟换旧墓。霜冷残烛无人哭,遍地黄花不见路。坟头草青绿,沉潭碧凌凌,千古英雄今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