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渊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楚惜微单膝跪地,头低垂着,秦兰裳只能听到他急促不已的呼吸。
秦兰裳她连滚带爬地上前几步,看到泥流几乎灌满了这片谷地,所幸被高山所阻,后力也渐失,已经开始慢慢停下声势,这才两腿一软坐倒下来。
阮非誉倚靠着一块大石,他毕竟是老了,一番战后又带着人上山逃命,咳得不成样子。这咳嗽声像是把楚惜微惊醒,他的手在膝盖上用力一撑,身体晃了两下才站起。
秦兰裳这才发现,自己这位向来冷静沉着得好像无所不能的叔,现在脸色白得不成样子,话气如游丝:“你……带还阳丹了吗?”
还阳丹,并不是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救命神药,反而是会要命的东西。它是百鬼门人随身携带的一种药物,能够很快补充气力,但只能保持一个时辰,过后就几乎掏空内里,起码要躺上十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尤其是本就带了内赡人一旦服用了它,会让内伤加剧。
这是不到濒死危机,决不会动用的禁药。
楚惜微除了早几年拼死拼活时用过它,后来身在高位武功大进,就再也不碰这东西,因此身上也没备用,倒是秦兰裳出门时为防万一,带了一颗。
她听懂了楚惜微的意思,神情慌乱,心里头翻江倒海,话也语无伦次:“不,叔你现在……”
“给我。”
楚惜微累得狠了,连句废话的力气也没有,一双眼沉沉盯着秦兰裳,眼里是不容拒绝的肃凝。
就在这时,阮非誉忽然起身,看向了背后山路,道:“有人来了。”
那一声巨响传来的时候,叶浮生心头一跳,很快便回过神来,抬手一挡,险险架住赫连御屈指一爪。后者不以为意,变爪为掌在他臂上一拍,整个人借力翻过他头顶,转眼就到了叶浮生身后,右手戴着指套的两根手指疾点叶浮生后颈。
眼看就要刺入皮肉,叶浮生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般忽然回首,匕首横在颈后,赫连御的两指点在匕首上,劲力吞吐,震得他虎口一麻,脚下却仿佛抹了油一般滑出丈许,凝视着赫连御。
此人身法诡谲,以叶浮生全力施为也只比他快上一招半式,所幸变攻为守,意在缠而不在胜。
“火雷炸了,走蛟已成,你他们还有命活下来吗?”赫连御屈伸了一下手指,远远看向那处崩塌的山坡,“你挂怀的那个人,不定已经被炸成了一堆碎肉。”
叶浮生喉口一甜,强提真气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内力在经脉乱窜,本来被压制住的“幽梦”又蠢蠢欲动,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也开始发花,根本无心理会赫连御的话。
他强行把这口血咽了回去,手中匕首一亮,身影闪动,转眼到了赫连御身边,刀锋自下而上,哪怕赫连御兔极快,也被这一刀从左腹划上右肩,可惜只破裂了衣物,没山皮肉。
赫连御一手扣住他臂,叶浮生也不硬抗,手势一转从中脱出,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便是十几个回合过去,再分开时,一人唇边见了红,一人肩头也渗了血。
赫连御摸着自己左边肩膀,刚才那一刀突然换手,可谓是神出鬼没,左肩近颈的地方被切开了一条口子,虽然只是皮肉之伤,可他已经很久没有流过血了。
他轻笑一声,看着指腹上的血色,道:“十年之内能达此境界,不得不顾欺芳挑徒弟的眼光还不错。”
叶浮生手握匕首,尽量控制着气息不乱,这样全力催发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不到最后,绝不肯坐以待保
他不能走,因为一旦让赫连御脱身,也许楚惜微他们就会有杀身之祸,眼下能多拖他一会儿,另一边就要安全一分。
“不过,我玩腻了。”
笑声忽然一冷,赫连御伸手扯下了罩衣,露出里头同样素白的束袖长衫。叶浮生这才发现,他腰上还缠了一把软剑,两指粗,四尺长,通体漆黑无光,缠在腰上就如一条墨色缎带,此时被赫连御抽出一抖,发出毒舌吐信般的怪异声音。
他想起了被自己带出地宫的那把破云剑赝品,又想起十年前初见时此人背在身后的长剑,恍然大悟赫连御其实是用剑的,只是他指掌功夫已极为凌厉,值得用剑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它是潜渊。”赫连御屈指在剑上一弹,“尽你的本事,在它之下搏命吧。”
话音未落,身与剑俱化寒影,叶浮生只觉得一道厉风割喉,连忙错步侧身,匕首抬起一挡,险险撞上了剑尖,奋力震开,来不及再有动作,也看不清赫连御手法身法,已是夺命七剑连连逼来。
叶浮生猝不及防,连换了三种步法,上身后仰,抬脚踢他环跳穴,然而这软剑收发自如,转瞬便如毒蛇回首兜转而来,绞住了叶浮生腿,他虽及时挣脱,可腿上也被割了一剑,血顿时就濡湿一片。
上雨势渐渐了,但是赫连御的剑法仍如疾风骤雨,软剑在他手中,时而如一条绸带柔韧无重,飘忽不定,时缠时绞,让人摸不清路数时而又被内力灌注刚硬无比,未及皮肉,已感切肤。
刚柔并济,变幻无穷。
叶浮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却听过。
那日在客栈里,阮非誉谈到了身为武林八大高手之首的“破云剑”,虽此人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三十载,可是见过他拔剑的人,至死都不会忘怀。
“所谓一剑破云开地,指的是他那套剑法里的最后一剑,他凭此破云一式,便是下无担”阮非誉将那把赝品还剑入鞘的时候,眼光里流露出追忆和赞叹,“那套剑法内涵八卦之变,分分合合,可合为复杂难辨的六十四式,也可分为简单难破的八招,阴阳相融、刚柔并济,谁也窥不清其中变化。”
那时叶浮生皱起了眉:“没有人破过这种剑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