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清不知何时回转,瞬息已分开两人,他挡下了这一记,侧头对玄素道:“非危急时刻不得动用那套功法,你是忘了吗?”
玄素被他打断,现在也撤了招,欠身道:“一时过兴,下不为例。”
叶浮生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扔掉枯枝,对语气严肃的端清笑道:“切磋之中难免兴起,不算什么大事吧?”
端清回过头,没接这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你的气色好多了。”
叶浮生悄悄给玄素丢了个“放心”的眼神,继续岔开话题:“起来,师娘你大清早地上哪儿溜达去了?”
一旁整理自己的玄素差点被这个称呼给噎死,抬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头胆大包的孽畜。
端清道长被“师娘”二字荼毒多年,早已修炼到“四大皆空”的境界,闻言依然面不改色,道:“四处走走。”
顿了顿,他又看向玄素,道:“此乃我师侄,太上宫的少宫主,俗名纪云舒,道号玄素。你们无须客套,自在便好。”
端清的欺霜院简陋得连个客厅都没有,自然也不是话的好地方。叶浮生嘱咐了谢离两句,少年乖乖留下练武,他就跟着端清和玄素往山顶去了。
太上宫的主殿坐落在忘尘峰山顶,叶浮生跟着他们两人从林间石阶拾级而上。此时虽然已是卯时过,但山间雾气未散,人在其中颇有身处仙境的缥缈感,间或有隐约人声,似乎是从山顶传来的诵经早课。
石阶尽头是一面石碑,上面刻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忘尘。
这两字锋芒尽敛,似乎把一切意气用事都抛诸脑后,只剩下沧桑过眼的淡然。
然而以叶浮生眼力,他当然不止看出这字的风骨含义,更着眼于刻痕本身上下两字,各是一人笔迹,而且都平朴圆润,旁处不见丝毫裂纹。
无论刀剑斧凿,只要是金戈铁器莫不含凶带煞,哪怕是不会武功的工匠刻字,也难免留下锐气,可眼前的这两个字却平和得过头了。
“这……倒不像是利器所为了。”
玄素微微一笑,解释道:“第一个字是家师生前手刻,第二字则是端清师叔今岁出关时所续。”
叶浮生一惊,果然看清这两个刻字在笔画粗细上略有差异,但都不过人指宽度,可是要怎样可怕的指力才能于石上刻字?
他修卸惊鸿诀,刀法已有所成,聚力于掌也可断凡兵,但是让他用一根指头刻石却无异于方夜谭了。
端清看出他所想,淡淡道:“你习刀法,重于势力,未免失于精巧。我与师兄修的却是剑术,聚力于点,凝气于刺,积年累月下来,剑指已成罢了。”
叶浮生心中生出敬畏,他向石碑行了一礼,三人继续向前了。
走过试武亭,踏越听剑湖,他终于上了山顶,本来以为是多么恢弘大气的神仙居处,结果等他上去了,才发现这里其实很普通。
没有雕栏画壁,也无飞楼高阁,只是一个演武场并三座道观。
道观也根据三才位修建,都为两层高,门前悬太极镜,建筑古朴不见绮丽,望之则悟沧桑旧意。
演武场上有百名弟子正在练功,玄素无意打扰他们,便引端清和叶浮生从长廊入了右边道观,叶浮生抬眼看了下匾额,上写的是“若水”。
若水殿里摆设平常,跟一般的道观无甚两样,端清先领着叶浮生绕到后堂,点了三炷香交给他。
从百年前的太上宫祖师灵微道长李玄应,到五年前因旧患去世的东道端涯道长纪清晏。太上宫历代五位掌门灵位,皆供奉于此。
面对前辈先人,叶浮生恭敬地行了礼,端清这才带着他回到前厅。
玄素已经沏好了茶,正坐在了檀木桌后,等端清和叶浮生落座品茗之后,他才取出一封书信递给端清,道:“无相寺派人送来请柬,我已安排其在客房留宿,但信中之事不敢妄定,还请师叔拿个主意。”
无相寺?叶浮生愣了一下,江湖上都“东道西佛”,指的不光是东道端涯道长和西佛色空禅师两人,还代指他们背后的太上宫和无相寺。与这些年来太上宫人才凋零、避世清修不同,无相寺香火鼎盛、声名日上,门下无论亲传或者俗家弟子,都人才辈出,又因上任主持在六十八年前曾襄助大楚高祖,更是扬名下,莫江湖,连朝廷都要给薄面。
虽佛道都是方外之人,但到底教义有殊、行事生差,多年来太上宫与无相寺虽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但也的确是不温不火,没多大交情。就叶浮生掌握的情报来看,也就端涯道长和色空禅师两人年轻时于三次论道之中心生敬佩,又在江湖事里共同进退数次,算得上至交,其他就再没什么交情了。
然而随着五年前端涯道长驾鹤而去,色空禅师也闭门修行不问红尘事,按理是不会再有交集了。
他这厢思量,端清已经看完书信,转手推了过来,道:“你也看看。”
叶浮生虽然是顾欺芳的徒弟,但一来端清与顾欺芳是夫妻,二来他也是被端清视如己出,算得上半个太上宫的人。
见玄素没有反对的意思,叶浮生接过信展开一阅,才发现这是无相寺现任住持色见大师亲笔所书。
“无相寺要开武林大会……呵,挺不错的,就是不大像和尚该干的事。”叶浮生放下书信,一只手端着茶盏,“葬魂宫右护法赵擎落在他们手上,无相寺召开武林大会,是不敢擅专,实则是要借机把武林有些头脸的门派主事都请过去。依我看,恐怕处置罪人是其二,共襄盛举才是第一。”
玄素道:“何谓盛举?”
叶浮生看了端清一眼,竖起两根手指:“联手除恶,推举盟主。”
当今武林正邪相对,但是邪道有葬魂宫为魁首,正道各门派却势力分割,群龙无首,难以拧成一根绳子,因此近年来道消魔长,葬魂宫之势如日郑